周和回了京城,就在齊王府的北院裡住著。大年夜進宮拜了早年,正旦又去賀歲。初二與各處官員武將相聚,又吃了許多酒,回了齊王府,就趕緊躺下了。
次日去山子口祭拜好鄧如晦一行人的亡魂,他們就該回北疆了。這京城裡有她,北疆卻少不了他。
周和睡了一夜,卻做了一夜的夢。
夢裡只看見一座破廟,掛著個龍天廟的匾額,黃土矇蔽,似乎哪裡都是風沙的模樣。而廟裡的塑像,顏色褪去,又蒙了無數黃沙,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廟外的柱子上,似乎還掛了幾幅對聯,可他睜大了眼睛,卻什麼也看不清楚。只看見,夜色如碧,星辰寥寥。
周和在夢裡嘆了一口氣,卻看見高處的炕上有人朝他伸了一隻手,粉雕玉琢。修長纖細的一隻手,手上沒留多少指甲,指甲纖纖,也沒什麼顏色。可這麼一隻手,周和卻用了全身的力氣去握。
等他握到了,周和的心裡滿是快樂。可是一睜眼,夢卻醒了。窗外的夜色很黑,隱約有些星光。
周和一眨眼,卻發現自己淚流滿面。他在沙場長大,自小就知道流血不流淚。長這麼大,除去鄧如光去世,還有上次重陽節在萬壽山頂的失態,他幾乎沒有落過淚。只是這夢,這般真實,又這般傷感。
周和趕緊擦了眼淚,他不知道,這只是一個夢,還是他過去的回憶。自從今年八月受傷,他就一直分不清夢境和回憶。何青衣的事,他更是不敢回想。
只是見了她,他就忍不住再去見她。大年夜三十的晚上,還愣是拖著徐家三父子作伴,去了乾清宮見她。
聽說她初一去慶王府了,不知道,昨天又做了些什麼。周和心想,過了明天,他就徹底不再想她。今天,他還在京城,還要見到她,就暫時給自己放個假,好好想夠了,日後別再想了。
昨日的筵席上,尤友光也說了,尤南星今年十五了,是及笄之年了。邊上眾人都笑,說可以出嫁了。尤友光的眼神,也一直在看周和。
周和卻說,北疆風霜極苦,不忍心尤南星這麼年幼就去吃苦。讓她在京城,在父母家裡再做幾年無憂無慮的閨閣小姐,日後他再來迎她。
尤友光對這個女婿,也是十二萬分的滿意。人品相貌,家室武功,甚至連談吐處事都合他的心意。他也知道,皇上正打算收拾武將,這邊疆的事,只怕還有變化吧。
所以,周和推卻,尤友光也有些理解。畢竟,說不定他過兩年就回京城了。到時候,給他們在家邊上造個大宅子,日夜都能見到,那該多好。
可週和心裡,卻有一個很想帶去北疆的人。北疆的風沙哪裡悽苦了,只要你選對日子,北疆的藍天,北疆的花草陽光,樣樣比京城燦爛。
這人如今坐了馬車,偷偷地掀了簾子,似乎車馬坐的難受,很想出來騎馬。
中途停了好幾次,卻是那位姓林的美人,不時下來乾嘔。大概,是孕期的反應吧。
周和遠遠地看著前面的馬車,心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心上人,他這一輩子,一定不再看任何女人一眼。只是,她跟了他,開心嗎?
徐乾文騎馬跟了周和,見他的眼光不停地往皇后的馬車身上瞟,徐乾文就引著他說笑了。
“小遊也想回來,”徐乾文說,“還吩咐你去水邊給他打只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