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宮時，四哥正望著紫櫻樹上的一對喜鵲發怔。
明明是盛夏的天，他卻裹了件厚厚的深藍狐裘，蒼白的手指緊緊捂著一個手爐。狐裘緊貼在他小腿出，露出一雙黑色繡滿龍紋的莽靴。
“十七，你看這對喜鵲像不像是為你的婚事道喜。”
他說這話時，我剛走到他身後，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只撇嘴道：“聽說四哥宮裡有位婕妤晉了妃位，十七倒還沒道喜呢。說起來四哥可很久沒給後宮升過位分了，那婕妤可有什麼特別之處麼？”
他微微一笑，潤澤的面龐有著我看不懂的深意。
“你說的是蘇婕妤吧，不過是制香有些手段，讓朕晚上能睡的安穩些罷了。說起來，他還是暮大人薦進宮的了。”
我微微一愣，心裡有些疑惑，可終究只是一瞬。
四哥看那樹上的喜鵲飛遠了，才扶著我的手進屋去。他的手指冰涼，握在我手上時，我只覺得自己彷彿被一塊寒冰包裹，冷徹心扉。
我想緊緊回握住，他已經抽出手去。
他揮手散去屋內其他人，“今日，我已經下詔宣你七哥回來。若是近日有什麼變故，她便跟著他走。”
我微微錯愕，不明所以，“變故，何來變故？”
他沉吟一番，像是頭痛，揉了揉額角，“你不需多問，只早做準備就是。”
“四哥是對我我與暮雲城的婚事擔憂？怕我嫁給他，也鎮不住他的狼子野心？”我曉得四哥顧慮什麼，暮雲城表面雲淡風輕，私下裡屯兵屯銀，很是讓人不放心。
四哥嘆口氣，一雙眼睛中寫滿疲憊，“他的野心，大若湖海。只是朕困惑的是，他如果知道我想用你牽制他，為何不曾拒絕，或者說，為何要娶你。”
我自然也想不出。
正扭頭間，看見一角紫色衣裳，是暮雲城已走到了院中，朝四哥深深一行禮。
“天氣突變，似要下雨，微臣來接公主回去，擾了聖上興致，是臣的罪過。”
四哥擺手，忍不住抵住下巴微咳了幾聲，行動間有陣陣叮鈴的清脆聲響。
像是鈴鐺。
我還沒來的及細看，已經被暮雲城牽住了手，沿著一段宮牆往步攆處走。
我手心一燙，想要抽走，卻被他更緊的握住。
“大人，這不怎麼成體統吧。”
他靜靜看我，一雙淡色眼睛像是柔和了無邊情緒，獨獨容納著我的影子。
“臣是真心求娶公主，初見公主時，只覺這樣的人物十分不入眼，可是相處久了，反而覺得離不開了。”
我瞠目結舌，今天的暮雲城是怎麼了，他何曾說過這樣的話。
正要開口，他已經繼續道，“這次的婚禮一切都是按照公主的意思辦的，邀請的賓客名單也已經擬好，待會兒回府就可看到。公主看看可還缺些什麼？”
他離我甚近，那白檀香讓我神思不甚清明，也並未注意到我們身後有一道修長人影。
雖然不明白暮雲城為何在這裡說出這些話，我依然是迷迷糊糊應答道：“一切聽你安排就是。”
就這樣走了沒有兩步，又被暮雲城攏住手細心呵問，“可是冷？”
他結下身上一件外裳，替我小心圍上，我朝他齜牙一笑。
我並不知道身後人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只是第二天聽說，太傅出京，舉家遷往晉城。
如此，賓客上的名單便沒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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