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嬌鶯他們逃走後不久，公主府終於被四面八方的御林軍包圍了，我看到了為首的人一掀轎簾，闊步走出。
他一身絹絲長袍，袍服挺括，衣襬上暗繡了縷縷花紋，泛著銀色光芒。雨水稍有一點濺在身上，便飛射出去，像是細小的星子。
有人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將一把漆黑緞面的傘擎在他的頭頂上。他雙手攏在袖子中，慢慢悠悠的朝我走來。
一直走到我的面前，他對我身後道“這就是你們對公主的禮數？”
那個將長戟橫在我脖頸上的統領冷哼一聲，將長戟又逼近了兩分，“首輔大人可知道，廖大人已經死了。”
暮雲城依然是不動聲色的樣子，想必在他來之前，就已經對這裡的情形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他接過下人的傘，朝我頭上罩去，聲音冷澈，“徐統領，不會不知道這是公主府吧，廖大人深夜不在自己府上，反而霸著公主府不走，這又是何緣故。”
徐統領道“這全是為了公主府著想。”
“是麼？”
傘面上的雨傾瀉而下，像是一層層漣漪，在身後落成流動的湖。
暮雲城冷冷道“我卻聽說，幾日前奉命給廖大人奉茶的兩個丫鬟消失的無影無蹤。”
最後的字幾乎是從他的齒縫中露出，“軍中早有留言，廖大人貪圖美色，府中藏匿的美女數不勝數，甚至膽敢對公主不敬。如今，不問青紅皂白，不查清事情原因，你將兵戈置於公主頸上，是要造反嗎？”
那統領手上一抖，我脖子上的口子想必又深了一些，暮雲城伸手拍去，長戟重重砸在地面上，濺起雨花無數。
他俯下身來，將那把漆黑的緞面傘放到我的手心裡，眼睛深深的看向我。不過是咫尺距離，那抹熟悉的白檀香氣靜靜的暈散開來。
他的一截袖擺拂過我的手腕，帶著這個季節雨水的溼潤。
但也只一瞬。
“公主，微臣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半個小時後，廖大人的部下會圍住公主府，到時候必然會問公主要殺人兇手。公主可想好應對的法子了？”
我擎著那傘，看著沉沉天幕，驀然仰頭去看他，“謀殺朝廷命官會被定下什麼罪名了？”
他面向那扇殿門，面色清肅，一一陳列道“若是普通百姓，只怕早已經被那些統領殺了，若是皇族，哪怕是當今陛下保你，也必然逃不過被拘禁。”
我突然鬆了口氣，流露出一點笑意，“那就是說被拘禁了。”
“是，不過新朝不穩，陛下便是有心為你說情，只怕效果也不容樂觀。”
我垂下頭，由著長髮從肩上散落，黏膩的粘連在一起。
“那便是上天的意思了。”
“公主也信天命嗎？”他突然問道。
我看著公主外越來越密集的燈火，聽著那越來越近的雜塌的腳步聲，想起小時候，我被四哥送去上書房的那一日。
隔著重重花影，他寬闊的袖擺一揚，手指指向荷影深處。那些荷葉圓圓大大的，荷花盞盞潔白，中間一條細長小舟，坐了個白衣黑髮的男人。
“趙琦玉，看見了，這種人從來是遙不可及的。”
我當時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時隔多年，我恍然覺的，他當時就預料到了以後的事情。
“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公主不打算求我？”
他突然問道，我怔愣一瞬，搖頭，“不了。聽說太傅大人又上了摺子，只怕我剛出去，他又因他夫人要送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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