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遠處黑壓壓的一片雲彩，天空暗沉沉的逼了過來，沉吟道“大約近幾年是沒有這個力氣折騰了。等四殿下登基，慢慢削權，一切也就不由我們操心了。”
等宮裡徹底收拾完殘局，已經是幾天以後了。我聽說蘇行重新回了太傅府，好幾日沒有出門。
我也沒有去找過他，只是會常常站上摘星閣，眺望遠處，一陣陣的發呆。
那座忘憂閣與摘星閣遙遙相對，我從沒有告訴過他，他在那兒養病時，我以前經常站在這裡觀望。
我想知道他會在那兒做什麼，他是否好些了，他喜歡什麼？
我曾經聽說，王皇后與父皇情深意篤，常常隔欄相望，便是千萬山水，對於這兩個最難享受尋常幸福的人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匆匆一眼，卻是最深切的爛漫了。
我大約總是運氣不好，從沒在這兒能與蘇行對望一眼，也從沒有過機會和他說一聲，我心悅你許多年了。
如今想來，盡是悵惘。
這日，我赤足站在欄杆出，由著風吹衣衫，風動長髮。
小順子在身後大叫起來，“殿下，地上涼。你好歹當心身子。”
嬌鶯走了以後，他常常讓自己像個老嬤嬤一樣，跟著我寸步不離，他還不知道嬌鶯去了很遠的地方，可能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他只是一邊給我搬來一個紫色蒲團，一面給我將欄杆處的闊大窗子關好，還十分細心撒下簾子，讓我可以從窗戶小縫裡往外望。
我安靜的坐在蒲團上，依然發著自己的呆，直到感覺自己被他注視很久。
我一抬頭，見他在擦拭眼睛。
“怎麼了？”
他無比感慨道“殿下這個樣子看起來才有了些公主的樣子，奴才也是從沒有見過你這樣的裝束，要說起來，宮裡也沒有哪位公主像您這樣標緻的了。”
我哈哈大笑，一甩身上的輕紗廣袖，一縷長髮從頸間垂下直直落在我的胸前。束胸的白紗布被拿掉了，平板的身體終於顯露出玲瓏的曲線來。
“你這樣慈愛的目光，可像是看女兒一樣了。”我記得很久以前，父皇看流月時，便是這樣的眼神。
他去取了把篦子，將我的頭髮一分為二，上面的壓成結實的垂雲髻，下面的漆黑長髮柔柔披散著。最後，用一隻水藍的孔雀翎從髮髻上斜插過去。
我看見鏡子裡已經是一張非常精緻的面龐了，眉毛修的順條，像是抹了黛，眼睛是隨了母妃，帶了江南的悠遠深邃。鼻子小巧挺拔，嘴唇線條分明，像是遇了春雨的櫻桃。
“殿下，這樣去太傅府吧。”
小順子說時，我心一驚，很快垂下眼睫，雙手絞上了衣帶。
“殿下這樣天天茶不思飯不想的，奴才看了也心疼。好在四殿下登基的日子就在這幾天，殿下的公主身份也可以公之於眾了。何不趁現在出去見見太傅，要不然，等四殿下的旨意出來時，又該滿城風雨，更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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