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我頻繁遇到暮雲城,有時候是在他與四哥往毓正殿的路上,有時候是他一個人負手立在首輔書院的簷角下。
我朝他望過去時,他恰好也向我看來,那目光裡審視與探究並存,讓我不寒而慄,每每想到那一天他與四哥那番意味不明的話。
因我舅舅那時貪的東西多些,又想裝的低調些,所以飽含誠摯的向父皇要了這一個偏僻的地方。
我的建章宮好巧不巧就與這個書院遙遙相望。
以前的時候,我與暮雲城互不對付,他又總是埋頭在書院裡整理奏疏,我不怎麼能看得到他。
如今這幾天,倒是奇怪了,我從摘星閣推窗時,總能看到他。
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這一日,他竟索性找上門來。
來了也不說話,看看我院子裡枯敗的花草,看看屋子裡零落破舊的擺設,眉頭皺的死緊。
我不敢得罪他,只能讓小順子他們找出最好的茶水款待。
他卻依然嫌棄,不碰也不說話。
我只好坐到他對面,好言安慰道“父皇龍體康健,朝事又有四皇兄,你不要如此憂心。”
他斜我一眼,讓我心內一凜。
難道他不是因為這件事心憂?
他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些什麼,最終卻一轉話頭,引到另一件事上,“太傅府最近似乎有喜事。”
我一愣,“什麼喜事?”
“只看見府內張燈結綵,說是為太傅大人踐行。”
我心內一喜,想到前幾天,我從牢獄裡接出蘇行的場景。
雖然,之前他被懷疑與五公主的死有關,但是又很快出現一條新線索。在五公主屍體的身上發現了一道刀傷,宮裡上燈的人也說,在夜裡看見幾條黑影從屋瓦上飛閃過去了。
也就是說,這是另外的人殺害了五公主。
“殿下,那殺人手法奴才看著眼熟。”小順子這樣說道。
我見他面色凝重,心裡明白了一些,“沈家滅門慘案?”
幾個月前,四皇兄說要我提防身邊人時,我突然想起來這件案子,就派小順子去查了查。他對沈家案瞭解的透徹,連沈夫人還要那些少爺小姐身上的傷口都查的清清楚楚。
他點點頭,印證了我的想法。
我迅速將這些線索交到刑部,又向父皇上書。
父皇本就器重蘇行,吩咐找出那批沈家的江湖仇家,生死不論。
而流月究竟為何得罪了這些人,他卻並不想知道。
“流月已經沒了,那些事情朕不想知道。”
我把這些告訴蘇行時,他面色是從來沒有過的凝重。
然後,他用一種和張姑姑一樣的語氣對我說,“殿下,宮裡最近怕是要有變故,我儘快上書,讓你去封地吧。”
我一愣,呆呆的問,“那你呢?”
他與我平視,鄭重道“到時候臣自請出京,去殿下不遠的清州。以後,殿下可以做回公主。臣在清州做個散官,為公主出謀劃策。”
我眨眨眼睛,心裡又是喜悅,又是一陣慌亂。
只覺得,看他一眼都是好的。
此後,蘇行上書,催促太子以外的人應立即回封地。陛下的病來勢洶洶,若有不測,恐怕宮裡的皇子爭奪皇位,宮中大亂。他提出的措施,不但讓四皇兄登基沒有後顧之憂,日後,我與他在清州自然也安然無恙。
父皇雖然還在斟酌,但朝中大臣基本都是附和這個意見。
誰都知道,太傅大人從來不偏不倚,不在幾個皇子中戰隊,四殿下本就是皇子,繼承皇位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