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毓正殿出來時,夜已經極深。
明明是夏日,長衣冠服應該很熱才是,我渾身卻依然涼意沁人,尤其是背後那層內衫,早被冷汗浸透。
在桌上,突然被父皇問到那樣的問題,任誰都無法不心驚膽戰吧。
我原本以為他立四哥做太子,就是承認了四哥是儲君的事實,沒想到二哥做了那樣的事情,卻依然沒有讓他放棄讓二哥登基的打算。
雖然,最後他同樣問了七哥和小皇孫,我都只敷衍做答了一番。
七哥雖然紈絝,朝裡宮外名聲都不好,但是他擅長說漂亮話。二哥與四哥一見到父皇都是畢恭畢敬的樣子,連話也不敢多說一句,就他敢怒斥這個怒斥那個,把朝中批個乾淨。
父皇罵也罵了,打也打過,卻也並沒有什麼傷筋動骨的事,就連他母妃也是時不時有些榮寵。我認為,七哥在父皇那兒還是有些地位的。至少他比我們張揚,讓父皇看到了聽到了更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至於小皇孫,一出生就沒了爹,又是皇孫輩第一個長孫,父皇對他的疼愛更甚,時不時就讓人接進宮裡看看。
我也喜愛皇孫,活潑是活潑了些,卻不過分鬧騰,抱在懷裡乖巧的很。
只是可憐他母妃對大皇兄和柳姑娘的事情耿耿於懷,連小孩子也受到波連。
幾日後,二皇兄與沈茴的婚事定下來了,在七月。
二皇兄的府邸也算是我們這些皇子中最好的一個,在城東的宅子數不可數,都不用自己花錢買,自有達官貴人一座一座的送。
聽說他以前最喜愛的園子是楓園,建在西山腳下。他與大皇子妃在西山遇到雪難時,大皇嫂曾在楓園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徐家駐守,二皇兄再沒去過,倒是把那兒原本的侍妾丫鬟驅散了個乾淨。
沈茴讓下人風風火火把東西往楓園搬的時候,我看見沈鯉額角狠狠跳了一下。
“你就不能再等等嗎,等你嫁進了二殿下的府中,還怕要不到一個園子嗎?”
沈茴人正站在廊下,叉腰指揮下人搬自己的櫃子匣子並一些琳琅首飾,對這個哥哥的話充耳不聞。
沈鯉翻手拍翻身邊一個紅匣子,一些雪色箭羽滴溜溜滾出,散了一地。
他怒到極致,聲音也大起來,“二殿下為什麼肯給你楓園,你曉得這其中的厲害嗎?”
“我知道,他不就是要沈家的幾萬精兵嗎?,我給就是。”
沈茴毫不在意轉過頭,還沒看清沈鯉惱怒的臉色,一聲清脆的巴掌已經劃過她的臉頰。
她的一雙清亮杏眼大大的睜著,不可置信的看向沈鯉,“沈鯉,你——”
“你怎麼對的起沈姑姑,那幾萬精兵是用她的命原來的。他們誓死效忠沈家,因為你,如今全部轉送他人!”
沈鯉手指抖顫,似乎又想起來十幾年前,沈家唯一的一位女將軍烈烈紅衣,縱馬持刀,刀鋒盡頭,是敵人的皚皚白骨,猩紅屍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