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目光回望，在宮闕和官道上看了很久。
直到我以為等不到什麼回答了，他才轉頭，鄭重其事道“綺玉。你要記得，這片土地是百姓的土地。皇家雖然尊崇，卻到底是在這些百姓在尊崇。今日，我當然可以去刑部，去兵部，告訴他們，客棧有幾個刁民，不顧及禮法，奪我財務，可是。之後你知道是什麼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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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兵部必定會按照律法處置，我朝律法森嚴，偷盜罪有割耳的律令，而勒索他人更避免不了被送進牢獄。牢獄裡暗無天日，一朝進去，出來後可還是原來那個人？”
我無言以對，只能抱之以沉默。
即使我知道，蘇行的寬容是他心性造成，與法律並沒有什麼關聯。
我還是央求著他帶去了那家客棧，剛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小孩子坐在木桌前，圍著一桌吃食大快朵頤。
那些肉食被他吃的嘖嘖作響，不一會兒，他回過頭來，一雙很亮的眼睛對著我。
我將腰間的佩刀取下來，噌的丟在桌上，做出很江湖的感覺，又想把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做出居高臨下的姿勢。
但由於那個黑黢黢很高大的老闆一直在注視著我，我只好放棄了那個偉岸不羈的動作，而是以手撐在桌面上，惡聲惡氣道“小子，你知不道那匹馬是宮裡的御馬，當年北疆供過來的，宮裡養它耗費了多少財力物力。它吃的東西可以你金貴多了，你養的起嗎？”
那孩子嚇的呆了呆，半張著嘴看我，由看看我身後，恍然明白，繼續呆呆道“我不養它，我只是想賣了它給我娘治病。”
我把另一隻手撐上桌，此時更能很清楚的看見他身上的落魄樣子。
他的粗布衣裳雖然被拾掇了一番，但其中的一些破爛口子，依然能露出裡面擦傷的痕跡。
在街道上我策馬而過時，那一片飛快閃過的景象再次浮現，一個男孩子瑟縮在牆角，被一群人拳打腳踢。
我跑的太快，而沒有看清楚，蘇行在後面跟上來，後來是因為遇到他了嗎。
我放緩了態度，也漸漸知道。這孩子不過是最普通的人家的一個孩子罷了。
後來呢，後來我用贏了賽馬的籌碼，讓蘇行把青松撿了回去。
這也不過幾年，青松已經長高了許多，對太傅大人極為恭敬，甚至可以說在他心中，蘇行的地位早以超過了我。
他自由又受了太多苦楚，從來不在人前顯露，也就只有蘇行如今落難，才能逼的他不得不手足無措起來。
我安撫他以後，去了刑部，我當然也不相信，蘇行會害了流月，可是我還是想知道，在流月死前，見蘇行時，到底說了什麼，又是否和自己的死因有關呢。
我剛走到刑部門口，便瞧見門口站了個很瀟灑的人影，一身青花海浪的官袍，腰間倒插一截碧蕭。正賴在幾個守門人面前不肯走。
那守門的人很是為難，臉都皺成了幹棗，“沈大人，不是我們不讓你進去，大人有令，此事事關皇女，馬虎不得。”
果然是沈鯉，他笑嘻嘻道“我爹說了，六部不分家，事事當互幫互助。”
我見他還在扯皮，少不得上前去了。
那些侍衛喊一聲“十三殿下”，便默默退了下去。
沈鯉一抹頭上汗珠，大鬆一口氣，“想不到你如今做了個官，身份也回來了。”
我瞅他一眼，自他上次休假，到如今反而瘦了不少的樣子，臉色也不是很好，從袖中扯出一錠銀子給他，“你父親又剋扣你用度了嗎？怎麼臉色這樣不好？”
他嘻嘻接過，臉色仍有些尷尬，咳了一聲，扭過頭問我，“你知不知道，二殿下向我表妹提親的事。”
我一愣，沈艾之喜歡二殿下眾人皆知，而二殿下不喜歡沈艾之也是眾人皆知。
我笑，“沈姑娘一定很開心。”
沈鯉揪住我的袖子，“你這是什麼反應，莫非你忘了，你與我妹妹還有婚約？”
我從容道“當時我們便說了，不過是暫緩的計策，你妹妹並不喜歡我，如今又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我樂見其成。二殿下雖然冷酷些，可對自己府裡的人都是極好的。何況，你妹妹的背後是整個沈家，他不敢不盡心。”
沈鯉的瞳孔猛然睜大，或許是想不到我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或許不知道，我已經看透，二殿下娶沈艾之不過是為了得到沈將軍當年留下的兵力。
我走了幾步，沈鯉突然拍我的肩頭問道，“其實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你喜不喜歡艾之。你若有一丁點兒的喜歡，我就替我妹妹回絕了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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