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人家的絮叨,楊心蘭倒是沒有半點不耐煩,微笑著聽老人叨咕著多年的陳芝麻爛穀子,反倒有種休閑的愜意,只偶爾聽得興起,會大聲地回上一句。
張豐年看著炕沿邊上的一老一小,眼睛裡是藏不住的微微暖意,雖然楊家現在翻身了,身份地位都跟以前不同了,但心蘭丫頭卻是半點沒變。
對於這樣的楊心蘭,張豐年還是很寬慰的,他從來沒把自已當年救下小姑娘的恩情當回事兒,但對於她給了自已一份有尊嚴的溫飽,卻是一直心懷感激。
“瞧我這老婆子,一看到你就高興過頭了,囉嗦起個沒完,丫頭肯定還沒吃飯呢吧?坐著,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老太太說著就要下地,“別看我這耳朵不咋管用,身子骨還算是利索,做吃的也還算能拿得出手,丫頭可一定得嘗嘗。”
是可能真的是太開心了,老太太直說到口幹舌燥,才發覺自已太囉嗦了,趕緊著就起了身,想要去給楊心蘭做點好吃的。
楊心蘭把老太太給攔住,“奶奶,不用了,我是用完了晚飯過來了,這就要回去了,再晚我奶奶那邊又該著急了。”
“下次,下次再來陪您聊天,讓您給我做好吃的,對了,我從水澤地那邊帶了點新鮮玩意兒,晚上咱們加夜宵,我讓人給您和三叔送過來。”
老太太只當心蘭丫頭是客氣,還要再堅持,張豐年走過來,把自家老孃勸住了,“娘,太晚回去楊嬸子也不放心,咱就別客套了,下次讓心蘭丫頭早點過來。”
聽到兒子這麼說,老太太才算是放行了,“那好吧,心蘭丫頭,你有空的時候可一定要來呀,奶奶給你露一手,包你滿意。”
楊心蘭趕緊高聲謝了,這才跟著張豐年出了房門,原本想坐在屋裡說的話,因為張家老太太熱情,倒是一句沒說。
探頭往左右看了看,沒見到有僱工經過,她才出聲問到,“張三叔,暖棚裡的菜長勢很好,辛苦你了,就是有個事兒我想問問你。”
“問吧,只要我知道的,肯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張豐年趕緊答應著,在楊心蘭面前,他是不會有半點隱瞞的。
“就是吧……我原本擔心著,你性子好,人也良善,僱工們會不會因為你的好脾氣,就不服你的安排和管理了,可著你一個人辛苦,並不是我的本意。”
“但我剛剛視察過了暖棚,發現又不像我擔心的那樣,你雖然沒表現出嚴厲,僱工們可也並沒有不盡心和偷懶的表現,都自覺得很,我沒有看錯吧?”
張豐年點點頭,“是啊,你沒看錯,都是能幹的呢,大家都比著攀著的想要多出産呢,哪有那個你踩我壓的工夫。”
“至於說我不想太嚴厲這個事兒吧,一個屯子裡出來的,只要能不唱黑臉,我也是不想給他們太大壓力,大家這樣和平相處著不是很好麼,何況鬧得彼此別扭。”
楊心蘭倒是贊同張三叔的這個想法,只是吧,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三叔的想法是好的,但人總歸是有惰性的,不用條條框框嚴加管理,就總有咬尖冒頭的人。
“三叔,如果一直不拿出自已做為管理者的威嚴,就肯定會有人覺得你軟弱可欺,從而不服從你的管理,外面起刺作妖的也不少見了。”
“但你這裡的僱工明顯沒有這個劣性,反倒都是一撲心的辦差,認真的做事,甚至像你說的,都是攀比著想要多出成績,三叔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我還真想取取經呢。”
張豐年聽到楊心蘭這麼說,就眯著眉眼笑了,“也沒什麼難的啊,將心比心唄,如果把我自已換成他們,我也是不願意有人整天在我身邊呼來喝去的。”
“所以我在僱工一到崗的時候,就把菜地分成了若幹份,讓他們每人守好自已的一份,不管是哪塊地出了錯,誰管著誰就逃不了幹系。”
“而且我事先也跟他們說明白了,只要做好自已份內的差,那大家就相安無事,守好了本分,就不必擔心被解僱、被罰沒工錢之類的爛事落到頭上。”
“我只看收成,其它的都排在最後,哪塊地的出産最好,還會有相應的獎勵,大家也就全都悶頭做事了,畢竟誰來做工也不是為了挑事兒的,賺錢才是根本。”
這簡直就是過去的分産到戶啊,各管一攤自然爭端就少,沒想到張三叔的管理意識竟然會這麼超前,看來自已還真是白擔心了一場。
“很厲害呀張三叔,每個人都各管自已的那份差,如果不想被別人比下去,又想要拿到獎勵,自然就只剩下踏實肯幹這一條道兒了。”
“想要多出産,心思就得撲在菜地裡,自然也就沒有閑心去扯那些亂七八糟的了,果然是好辦法,三叔,好手段啊。”
又被誇獎了,張豐年急得直擺手,“哪是什麼好手段,不過就是為了多出菜,出好菜,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心蘭丫頭你放心,既然你把暖棚這邊的事情交給了我,我就保證不會讓它出半點差錯,肯定會讓地裡的出産達到最高,不會影響了飯莊的日常用度。”
張豐年的承諾讓楊心蘭有點感慨,人果然還是得多瞭解,以為張三叔是個心軟面子矮的,哪想到骨子裡卻是既有決斷又有想法,平時只不過是不顯露而已。
也是,如果他不是個內心強韌,行為果斷之人,當日也不會毫不猶豫的站出來,頂著被東家報複的後果,也要對自已出手相救了。
曾伯伯也真是個會看人的,知道張三叔是個能用又好用的,也就難怪他要把培育水稻秧苗這麼重要的事情,著落在張三叔的身上了。
“張三叔,曾伯伯說跟你說好了,明年水稻的育苗要交給你,那可真是要辛苦你了,水澤地那邊明年還要擴出不少的水田來,育苗可是個大工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