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蘭還真想聽聽這位要怎麼跟自家沒完,所以她耐心地把胡勤的話聽完,中途並沒有急著打斷他。
而胡勤還在氣急敗壞地繼續叫囂著,“斷了的車軸你們楊家脫不了幹系,我表哥上有老孃,下有妻兒要養,你們得賠我一筆銀錢。”
直到他再沒有話說了,楊心蘭才不慌不忙的向上座的諸位大人,規規矩矩地一揖,“大人,民女有話說。”
這一揖,有點不倫不類的,滿室之人皆是一愣,再看小女娃一臉的正氣,知她是真的有話要說,倒也釋然了。
滿廳堂的大男人,她年紀小,學著做個揖也沒什麼可奇怪的,袁府尹就抬手示意她,“允了,有話說吧。”
“那民女就說了。”楊心蘭瞬間挺直了脊背,還沒開口呢,坐在次首的孫琦,突然搶在她之前說話了。
“楊家小姐,起來回話吧。”說著扭頭看向袁華,“袁大人,才十一歲的小姑娘,跪的時間長了,別再跪出毛病來,讓她站著回話吧,你說呢?”
袁華心裡頓時鬱悶,你一個王爺都把話說出來了,我難道還能反駁麼,真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好人王爺做了,自已還不能不點頭。
“王爺真是人正心善,就聽王爺的,楊家小姐,起來回話吧。”楊心蘭哪能聽不出袁大人的鬱悶,登進露出了個甜甜的笑容來。
“多謝大人體諒,民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邊承情邊輕盈地站起身來,身量筆直,一雙大眼睛裡,閃著熠熠的光。
“民女想說的是,就算那個人被甩出車外一說成立,但橋面平坦,毫無坡度,中興橋又是京兆尹袁大人上任後,新修建的功德橋……”
“……橋墩欄杆的高度、間隙都是經過專家精心設計的,甩出車窗的人絕對越不過欄杆,那請問,你那位遠房表哥是怎麼能滾到橋下去的?”
“我……表……表哥長得瘦弱,自然滾得下去,小丫頭可別胡攪蠻纏。”大家哪有聽不出來的,此時明明是胡勤自已在狡辯。
“喲……大人再瘦也比不得小孩子吧,如果這座欄杆的間隙是連大人都能滾下去的,那這座橋可就危險嘍!這可是袁大人造的橋呢。”
敏王爺不陰不陽地跟了一句,明顯是看熱鬧不怕亂子大,反正有他在,誰也別想輕易地欺負了小丫頭,宮裡那位……也不行。
司倉參軍看了袁府尹一眼,袁府尹點了點頭,司倉參軍就對胡勤說到,”正好這橋是本官監造的,本官最清楚建橋的情況,現在本官就來給大家說說。”
“整座中興橋,欄杆的高度和間隙,確實是經過了嚴格的設計,高度是一般馬車半個車窗高,當時就是考慮了防止有人從車窗甩出。”
“欄杆間隙的設計,更是連兩歲孩子的頭也鑽不過去,這點比欄杆的高度還要重要,胡勤你倒是給本官詳細地講一講,你那位表哥是怎麼滾出這些欄杆的?”
胡勤一下子就懵了,他剛才只是想要找個理由,把楊心蘭的疑問應對過去,哪想到卻得罪了座上的幾位官爺,這下子又該如何是好?
“這……這……驚慌之中,小的也沒看仔細,實在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掉下橋的,所以小的就猜他是被甩出了車外,然後滾下橋的,還請大人們恕罪!”
“哼!”司倉參軍重重的哼了一聲,“人命之事豈可胡亂猜測,僅憑你這一點,就可證明你所言不實。”
胡勤頭上的汗落得更快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辯駁才好,只能一個勁兒的磕頭請罪,說自已慌亂之中糊塗了。
楊心蘭倒也沒有乘勝追擊,“好,這事兒先存個疑,你再說一說,一個溺水而‘死’的人,為何腳上的裹腳布卻沒有被水浸濕呢?倒掛金勾了?那褲子也不該濕啊?”
胡勤對溺‘死’者裹腳布的狀況完全不瞭解,他根本就沒有注意過這個,此時只能惶然以對,多說多錯,他已經不敢亂說話了。
“不……不……不會吧,小的實在不知,尚望大人們明察。”說著就磕頭如搗蒜,是濕是幹,留給大人們去查驗吧。
“乙甲、乙丙可在?”袁華袁大人叫了一聲自已屬下的兩個小頭目,“下官待招!”“下官謹聽大人吩咐!”
“查驗完了嗎?”袁華問到,這兩位正是他剛剛派去查驗之人,兩人齊聲應到,“初始查驗已經告一段落!”“初查結果待呈!”
“乙甲,你先給本官說說事故車輛的查驗情況,如實稟報,不得有誤。”事情沒有順著袁華的思路走,他的聲音有些冷厲。
不是他一定要袒護皇後一方,實在是楊家一方只是農戶,若道理在楊家一方,雙方地位懸殊,袁華不知道該怎麼向皇後一方交待。
摸了摸自已頭上的官帽,罷了,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自已若是一味的偏袒,那自已的名聲也必將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那樣的話,這頂官帽戴與不戴又有何區別?自已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左右逢源了,若是還不能面面俱到,那不如好好的為民請一回命吧!
“是,大人,下官乙甲回大人話,此車確實是楊記女式廂轎車,有著清楚的楊記標誌,應是楊家制造廠生産的。”
“只是車輛的承重梁斷裂,斷裂處在車梁的中心處,只是……”乙甲略一沉吟,還是如實稟道到,“斷口有深度平滑傷兩處,中心更多是呈參差不齊斷裂形態。”
李志奇聽到衙差如此說,立刻跪行一步,伏道拜倒,“大人,小民有話說,還請大人能允小民解說緣由。”
袁華一經下了決心,再無猶豫,馬上點頭同意了李志奇的請求,“好,先報上你的身份、名號,再說你想說的。”
李志奇一叩道,“小民李志奇,是《楊記望月大酒樓》車輛製造廠的管事,‘尕尕香’胡小姐的女士廂轎車,正是由小民親手組合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