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郡主昨兒與李二太太商量好,這些日子她就寸步不離地服侍鳳歌公主,今兒也同樣起了大早。
江若寧令七郡主、穆大小姐同坐鳳輦。
兩人先是不肯,後來僵持不下,尚歡道:“七郡主怎就坐不得?你還是皇家女兒呢。快上來,公主趕著去祭拜呢,耽擱不得,晌午還得回城用飯。”
七郡主方提了裙子上去,穆大小姐則是被翠淺扶上鳳輦的。
一行約有三百餘人,翠冷、碧嬤嬤則留在李府裡照應。
河家莊,位於縣城三里外的一處大莊子,曾名為靜庵莊,傳說早前這一片極好的良田二千餘畝皆是一個青溪縣的姚姓大官,後,他犯了大罪,家業被抄沒,家中子孫也被髮配流放,只留下幾個姚姓族人在此生活了下來。最早的祖田三百多畝留給了他的族人,但後來侵吞買下週圍的三個莊子統共二千六百畝的良田則被收沒為官田。
皇帝感河老太太養大鳳歌公主,將靜庵莊以東千畝良田賜給河老太太母子,從此原是靜庵莊的大莊子,分成了河家莊、靜庵莊。
河德平家擁有了千畝良田,又與原來的河塘村分族,他自己帶了三百多名族人來此安家,他則成了族長,長子河鐵柱成為少族長。
江若甯越想越覺得狗血,河德平父子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像河塘村早前的族長河老爺,人家好歹還做過官,讀書識禮,曉律法,可河德平父子簡直就是胡鬧,十文錢買來的燈籠,賣給商家、百姓就要一兩銀子,這一兩銀子可等同一千文錢,這簡直賺了百倍的利潤,若時間一長,怕是要激起民憤。
河老太太墳墓建在河家莊的山腳下,這裡有一片貧脊的土地,早前皇帝賜下千畝良田,這臨近良田荒山南坡也一併賞給河家做祖墳,北坡是另一個大族的祖墳地,莊稼人家都捨不得將已故的親人葬在良田裡,多是選擇山坡地。
墳墓用石頭砌過,墓碑上刻著“河門孺人江氏之墓”,墓碑上刻寫了河德平及其三子的名諱,又刻有立碑日期。
四月的風已轉暖,山野正是槐花荼蘼之時,空氣裡掠過一陣陣的槐花香氣,油菜已經結莢,沉甸甸壓彎了菜杆。
江若寧行罷禮,小鄧、小馬點了火,將一筐又一筐的冥紙丟進去,另一邊則起了個火堆,將元寶丟了進去。
“姥姥,你一生最怕沒錢花,若寧今日給你買了許多,你瞧有一馬車,全都給你燒了,你就算用元寶賞人也不怕沒的花。”
鄉野的百姓聞訊,陸續趕來瞧熱鬧,就立在不遠處圍觀,看著那一筐又一筐的元寶、冥紙丟進去。
一位老嫗顫微微地拄著柺杖:“這河江氏算沒白活?瞧瞧那些元寶、冥錢,得多少哇,哪家捨得這般燒。這一個收養大的閨女,把她嫡親的子孫全都賽過去了。”她一扭頭,看著身邊十三四歲的少女,那少女生得眉眼如畫,竟是少見的美人兒,又用眼看著一側圍觀的中年婦人。
少女垂頭道:“姥姥,我會孝敬你的。”
老嫗輕柔地撫著她的手,用只有祖孫二人才懂的眼神交流著。
中年婦人道:“讓你去給河二爺當侍妾怎了,現在河二奶奶有了身子,服侍不得,買你過去當妾,可有十兩銀子呢。瞧瞧人家河家,多風光,那河二爺還在皇家制藥坊領差,每個月都有俸祿。你大表哥都二十出頭了,人太老實,再不娶親就老了……”
“跟了河二爺,有丫頭服侍,出門有車轎代步,不比你嫁個莊稼漢子的強?你還不樂意?”
少女垂首,面上湧過糾結掙扎之色,她娘生她時沒了,父親雖是秀才卻另娶了繼母,待她不好,不足一歲的她被姥姥接到身邊哺養,姥姥、舅舅都是好的,可舅母一心想拿她多換幾個銀子,好給她的大兒子娶媳婦,早前也曾將她說給二表哥,可姥姥不想委屈她,想尋個家境好的做婆家。
少女咬了咬牙,突地奔出人群,跪趴在地上:“啟稟公主,你買下民女吧!請公主救民女一命!請公主買下民女!”
江若寧正燒冥紙,突然奔出個少女來,回眸一望,翠淺道:“你要自買?”
人群裡拄著柺杖的老嫗想了好些天:若是外孫女跟了鳳歌公主,還有個好前程,她家的情況與河家竟有出奇的相似之處,她年輕時也在京城給人當服侍丫頭,她膝下也只得一個兒子、一個媳婦,卻有兩個孫子、一個孫女、一個外孫,當年的孫女與另一戶姓王的人家做了換親,她嫁給那家的兒子,那家的姑娘嫁給次孫為婦。而今,兒媳鎮日想的都是如何給憨厚長子娶個女人成親,也算是了結一樁心事。
少女將自家的情形簡要說了一遍。
翠淺道:“想服侍公主,你可知道,公主身邊服侍的人都是從宮中精挑細選的,便說我,會讀書識字,會女紅刺繡,會廚藝烹飪,你會什麼?”
少女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