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這幾日他常在竹林中鬼鬼祟祟的不知倒騰些什麼,我心內甚是歡喜,嘴上卻道,“人家送的簪子都是花啊蝶啊的,送根竹子的倒真是前所未見……”
我一面在嘴皮子上嫌棄,一面卻飛快地坐到銅鏡前比劃著。
然我這頭發又是長又是順滑的,理了半天仍是理不出個頭緒來。
清徐不知何時悄沒聲息地站到我身後來,穩穩地接過我手裡的木梳,輕輕地緩緩地從發根梳至發梢。
我怔怔瞧著鏡中他那雙修長的手,莫名便想起了人間女子出嫁之日,娘親給她梳妝時常吟的那句歌謠,“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驀地鏡中女子滿面紅霞,我忙收起遐想,見清徐已然將我一頭青絲綰起,梳成了髻,那根碧玉似的木簪綴於其中,靈氣極了。
我抬了眸,視線恰好與他在鏡中交彙,一顆心砰砰跳得極快。
腦子不知怎地就一熱,站起來一個轉身,勾著他的脖子直直望進他的眼裡,“清徐,你可介意我曾嫁過人?”
他就那麼呆愣在那裡,狹長的眸如染了墨一般,漣漪泛泛,卻半晌都不曾回應我。
正當我有些失望了,他卻微微笑了,手也摟上我的腰際,“莫如,有些事應當由我來問才對,你可願嫁我為妻?”
我怔上一怔,驀地鼻尖便酸了,一個勁地點頭。
今日不知明日事,神仙也不外如是。
然狹路相逢,相知相許又多麼不易,我已後悔曾猜忌過他的真心,又為何非要蹉跎能在一起的歲月?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唇依舊那麼冰冷。
我忽地想起一件很是緊要的事,有些內疚地扒拉著他胸膛處的衣領道,“不過日子也許要拖一拖了……我曾嫁千業侯府的世子為妻,可大婚當日他便去了……”
他淡淡嗯一聲,我忙著解釋道,“我只是感念他的恩德才……”
他輕聲笑了,撫著我的背溫柔地道,“我曉得的,我都曉得……”
一顆心全泡在了溫泉中似的,這才安定地繼續道,“雖只是名分上的夫妻,但守孝期未過我便改嫁,到底也說不過去,況且也不太吉利……”
在人間混跡了三百多年,我到底也沾了些封建迷信的習氣。
許也是我太過在乎清徐,這才容不得我和他的婚事有一絲的瑕疵吧。
清徐默了半晌,這才淺淺地嘆口氣,“只要有這麼個盼頭,怎樣都好……”
天朗氣清的日子,樸實的屋頂上纏著幾縷炊煙。
我推了院門進去,嗅了嗅空氣中的人間煙火之氣,心中竟無故很是歡喜。
也不顧手裡還提著剛捉來的兩只野兔,疾步沖進廚間一把抱住灶臺前那人勁瘦的腰。
清徐拿著鏟子炒菜的動作頓了一頓,我的臉貼在他背後蹭著,卻能感覺到他微微笑了。
而後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別鬧,菜要糊了。”語氣中帶著淡淡的責備,卻絲毫也掩蓋不去寵溺。
我將剛捉來的兔子提到他眼前,沖他笑得極是諂媚,“今天加菜好不好?麻辣兔肉。”
他撫了撫額心,頗為無語,“尋常仙女心腸都很慈悲,怎地你卻……”
“是啊是啊,”我佯怒道,“我就是因了太過惡毒,是以被驅逐下界,你才曉得麼?怎麼這會兒倒嫌棄起我來?”
我一張嘴倒是很利索,然低頭瞧了瞧那兩只瑟瑟發抖的小灰兔,紅眼睛中滿是驚恐和哀怨,想想也是可憐。
“這些日子雞鴨魚的也沒少吃,不是都一樣的麼?”我猶豫再三,終究還是顧著清徐的心情將兔子從窗戶放了出去,覺著很是肉疼。
垂涎欲滴的目光追隨著那兔子蹦躂到院子外,倏地兩道不知何來的黑色光影疾風一般很是迅猛地襲了過去,那兩只剛逃過一劫的兔子瞬間被捲上高空狠狠落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變故來得突然,我暗叫不好,同清徐對視一眼齊齊躍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