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著微微發光的手鍊,噬魂獸緊跟在我的身旁,腳上被雨水腐蝕的痛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了。一心只顧盯著手鍊上的光,順著它指引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往前尋找。發現越靠近森林的裡面,手鍊發出來的。原本微弱的光就越強烈。
直到最後,當我站在一棵靠近森林邊緣的,樹杆已經變得有些枯裂。在慢慢往外滲出墨一般黑的汁液的傀樹旁。原本一閃一閃如螢火蟲的手鍊,驀地一下光芒強盛的由藍轉為了耀眼的白。
但僅僅只是幾分之一秒後,便如耗盡最後一絲生命的蝴蝶,在晦暗的四下,化作了一縷幽藍色的星光,飄散在了陰冷的空氣中。只有用來包裹手鍊的白色棉布,還紋絲不變的躺在我的掌心。
“鳳淵……”和找到鳳淵相比,失去手鍊的不捨,便如同剛才的手鍊一樣,也全都飄散在了冷風中。
我有些不置信,又有些茫然的低低呢喃了一句。手已經無意識的伸出去,拂上了面前這棵瀕臨死亡,卻還依舊頑強屹立著的傀樹。
寒氣冷的滲入骨髓,一絲絲的往我身體裡鑽。樹幹上還在不斷往外滲著墨一般黑的液體。帶著一股粘稠的質感,將我冰冷的指尖一同染成了黑色。
是鳳淵……是他,沒錯!
即便眼前這棵傀樹的外表看起來,和這幽冥死地中所有的傀樹一模一樣,完全無法區分。但是,專屬於鳳淵獨有的,冷冽的氣息,是它們永遠都不可能比擬。
我找到他了,我終於找到鳳淵了!我可以接我的蛇精病,回家了……這一刻,一路來都吊在嗓子眼上的心。也跟著慢慢回落到了肚子裡。
幾乎是同時,被我輕輕觸碰到的樹幹,像被不經意間按到了某個隱秘的開關一般。原本跟面板一樣光潔的黑色樹皮,霎時間像被烈日照射的積雪,一層一層的剝落了下來。七零八落的,和腳下泥濘的土地融為了一體。
而隨著樹皮的剝落,一張我連做夢都想見到,又以為會永遠都見不到的臉,慢慢的浮現在了我的面前:
好似星光墜落的雙眸,睫毛濃密如扇的眼瞼緊閉著。即便已經沒有了意識,眉心還是微蹙著,隱隱透露出一抹憂慮。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山脊樑一樣挺的鼻子下,紅的好似硃砂浸染過的薄唇,如今蒼白的毫無血色,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只有嘴角,不易察覺的勾著一絲弧度。有點嘲諷,有點冷傲。但更多的,卻好像是一種釋懷。彷彿完成什麼心願一般,沒有任何遺憾。
而原本白皙如月光一般皎潔的臉龐,眼下沒有一點生氣,消瘦的臉頰兩旁,透著一股病態的灰敗。這一切,都讓曾經居高臨下,不可一世的人看上去,脆弱的像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是因為我啊,都是因為我,如此驕傲的鳳淵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
我只覺得胸腔疼的發緊,眼眶脹的酸澀,手在抑制不住的發顫。頓了片刻,才竭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伸手想要去觸控他的臉龐。
然而指尖還沒碰到,那雙猶如浩淼夜空中,星辰一般璀然的雙眸,便以極其緩慢的速度,一點一點的開啟來了……
當鳳淵只是稍稍錯愕了一下,便很快露出幾分瞭然的目光,沉靜如水的落在我臉上的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只覺得這幽冥死地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黑沉沉的天空看起來順眼了許多,連烏壓壓的一片傀樹林,都彷彿是一棵棵開滿花的樹這一路上吃的苦,只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眼神對視,全都值了!
“壞東西……膽子真是越發大了。”近在咫尺的人無力的勾了一下薄唇,儘管口吻中滿是戲謔,但疲憊的雙眼中投射出來的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然而這溫柔僅僅如曇花一現,不等我應聲,擺脫傀樹禁錮的鳳淵,便如同失去支撐的大廈,身形一晃,就直直的往後倒了下去。嗎叼匠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