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滌江點頭:“我們還需要等待一位朋友。”
“朋友?”崔綠映沉思片刻,問道,“你說的莫不是杜檢。”
他溫柔地看著她:“是杜檢,還有他的妻子,他們一起歸來。”
“妻子?杜檢那家夥竟然也會娶妻子?”她有些驚詫,想到昔年他想要強娶她的事,便覺得此人著實有些不著調。
他慢慢地對她解釋:“阿臻昔年給我寫信,對他很是激賞,道他才調高絕,而且他年少時便立志要加入南園,若非癸亥花朝案,他也不會變成那幅模樣。”
崔綠映既感到不可置信,又覺得心酸極了:“原來事情竟然是這般,早些年我還嘲笑他是個不學無術的草莽,原來還有這些內情。”
她停了片刻,有感而發:“我們這一代人,彷彿都被癸亥花朝案給耽擱了。若沒有那年的事情,你還是名動江南的碧霄公子,我呢,還是東宮裡嬌縱跋扈的郡主,某日我一時興起遊至姑蘇,見色起意,拐你來做我的儀賓。維銘呢,會成為南園最厲害的領袖,和瓊姐姐終成眷屬,老師依然好好活著,為天下寒門仕子請命,杜檢也會成為一代名臣,沒有那麼多的傷痛和怨憤,還有靳神醫,他依然可以每日混跡朱門,風流無限……”
說著說著,她的眼中已經有了瑩瑩淚光,都是因為那麼一個人,讓這個世道變的混沌不堪。
“滌江,你知道嗎?他本是我父王最敬重的老師,也曾對父王諄諄教誨,傾囊相授,他甚至還經常抱著我去丹鳳門上看日出,給我帶西市上最好吃的零嘴,”她看著藍色的天幕,神思已遠,“可是後來因為政見不同,他對我父王越來越不滿,東宮臣僚都勸父王除掉他,可是父王仁柔,不忍下手,他卻先下手為強。父王母妃出事的那一日,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嗎?我在丹鳳門前沖他撒嬌,要他抱我去政事堂玩耍……滌江,你說權欲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能讓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
桑滌江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道:“別難過了,等這一切結束了,我們便回到江南,再也不理會這些事情。”
她抬眸,“吧唧”一聲在他下巴上印了一吻:“好呀,到時候我們就住在伴儂居,從此你儂我儂,再不離分。”
就在此時,幾步開外的地方傳來“嘖嘖”聲,崔綠映轉頭一看,便見到一位不認識的年輕公子,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桑滌江尷尬地放開她,輕咳一聲,對那人道:“這麼快就到了?”
那年輕公子輕搖摺扇:“實在抱歉,若早知道二位在此親熱,我該晚些才來的……懿華郡主,你臉紅什麼啊,咱們當年可差點成了夫妻……”
“你就是杜檢!”崔綠映嘴巴微張,沒想到眼前這個朗目疏眉的男子竟然是杜檢那廝!
他含笑道:“正是在下。”
崔綠映覺得他雖然還是有些玩世不恭,但整個人似乎開朗了很多,沒有昔年那麼重的戾氣,覺得欣慰極了。
她笑著調侃道:“果然在海上待久了,人的胸襟也會變得更加寬廣,杜兄,我見你現在就很不錯。”
杜檢卻露出了一個稍顯曖昧的笑容:“心胸開闊不是因為大海,而是因為家中妻室人比花嬌,像碧霄公子整日蹙眉,郡主娘娘你可知是為什麼?”
還沒等崔綠映回答,杜檢便笑睨著她道:“是因為妻子陋顏啊!”
崔綠映這才知道他是在調侃她,白了他一眼,又轉向桑滌江,較真地問:“你也同他一樣,覺得我貌醜?”
桑滌江眼中笑意一閃而過,故作正經道:“這從何說起?郡主姿容絕麗,縱粗服亂頭,亦不掩國色。”
她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誰知杜檢接著說道:“你可知他為何說你粗服亂頭,你知不知道你的發髻散了啊?”
她一邊理著發髻,一邊惡狠狠地瞥了桑滌江一眼,桑滌江眼中笑意更甚。
杜檢這才從袖中取出一個匣子,遞到她面前,問道:“郡主可識得此物?”
崔綠映接過來,一眼便看到簪子上“珍珍”二字,激動地說:“這是我當年送給豐織的那隻簪子,如何到了你手中,莫非……莫非是你救下了她?”
桑滌江含笑道:“原來豐織姑娘便是尊夫人。”
她這才上下打量著杜檢:“豐織她嫁給你了?這世道可真是奇妙,就跟話本子似的,當年她還信誓旦旦說絕不可能嫁給你這樣的人。”
杜檢的笑意淡了幾分,岔開話題:“碧霄公子,你要的東西,我已經帶回來了,你要如何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