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湛華道:“我認出了他的馬車和隨扈。”
崔綠映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只是淡淡道:“你先回去休息,我不趕你走了。”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齊湛華沒有挪動半步,她是他誓死效忠的主子,而桑相,卻是他非救不可的人。
崔綠映回到寢居,剛關上門,就看到一個著黑色勁裝的年輕人從帷幕後走出來,他抱拳道:“參見郡主。”
她仔細打量他一眼,問道:“你是泉州刺史的人?他家的人果然個個都是風姿雋秀,容貌不俗。”
黑衣年輕人嘴角微微一抽,輕咳一聲,回答道:“回稟郡主,我家大人說您交待的事情他已經辦好,一旦船隊歸來,那人插翅難逃。”
她淡笑道:“很好,勞煩你跑這一趟了,你家大人很好,你也很好。”
他面色白了幾分,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躬身行了一禮,身影立刻從帷幕後消失了,快得就像是在逃命。
她立刻明白過來,覺得有些好笑,看來他也聽過那些流言,將她當成了洪水猛獸。
侍女們見她回來,捧著早膳魚貫而入,她心情不佳,只喝了一點粥,嘗了兩三塊點心。
她剛剛擱下筷子,便有侍女稟告道:“方才瓊縣主命人送了帖子,她明日在真園設宴,特邀郡主赴宴。”
因謝維銘的緣故,她和崔瓊可以說是水火不容,這幾年鮮少會面,如今她下帖邀請,也不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她淡淡一笑,不以為意,將所有侍女都打發了。
當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她的笑意一點點褪去,懷著某種怨憤輕輕唸叨出聲:“桑過雲……”
七年前在江南,她只見過桑過雲寥寥數面,因著那個人的關系,她懷著崇敬之心,將他視為可親可靠的兄長,可她萬萬沒想到,江南煙水裡最後的致命一擊,也是來自這位兄長。
可是她知道,那個人不會怨恨他。
那個人……
她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很長時間了,她沒有再肆無忌憚地想他。她甚至無數次安慰自己,他只是她年少時的執念,本該如煙雲過眼,當時也未必傾注了多少戀慕,只不過是因為他不在了,她後來才會愈陷愈深。
七年來,因為那道聖諭,她從未踏入姑蘇一步。剛開始她心有不甘,憤憤不平,一次次違背皇命逃出長安,總想著要回到那片怪石嶙峋的荒山,伏在那座孤冢前一訴相思之苦。
可時日久了,她一次次地被抓回來,也終於能心安理得的將那座城、那個人拋諸腦後。
如果不是因為桑過雲數月前入京為相,這輩子她和他都不會再有什麼聯系,也許用不上幾年,他桑滌江與她而言,就真的只是一個過客了。
可桑過雲來了,連帶著那些記憶也回來了。她從來都不願過問那位炙手可熱的桑相之事,沒想到還是避無可避,她還是見到了他曾經最為欽敬、並最終將他推上死路的兄長。
她苦笑,昨夜不過匆匆一會,那人的容貌偏偏叫人見之不忘。在江南時她就聽說桑滌江酷肖其兄,也不知這肖得是容顏還是性格,若是容顏,她便能為桑滌江作一幅丹青,也算是了了多年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