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影的心已經亂成一團，她努力地想要扯開無止境的黑暗，想要去看桑滌江的臉。
這渴望從來都沒有這麼強烈過。
哪怕再不願相信，到了此時此刻，她已然明白再也沒有什麼未來了，錯過了今日，她再也見不到這麼一個人了。
“滌江……”她慌張地向前傾，想為他止住血，想將破碎的他修補完整，想將他的容顏刻在腦海中，可是黑暗攫住了她，除了深重的無力與絕望，什麼都沒有留給她。
無塵猶豫不決，卻看到桑滌江向他投來一個眼神，那其中的請求意味，讓他的心微微一抽。
他點點頭，再不遲疑，一記手刀劈向碧影。
當鈍痛從腦後襲來時，碧影心中閃過一個清晰的念頭：她汲汲以求的幸福，真的到此為止了。
桑滌江見無塵將碧影抱起，終於鬆了一口氣，濃重的倦意襲來，向他宣示著死亡的結局。
他緩緩闔上眼，任僅存的氣力一點點流失，在他失去意識前最後看到的，是無塵懷中的她垂落的手臂，纖細而又無力，如同這場曇花一現的姻緣，他生命裡唯一的姻緣。
“桑滌江該如何處置？”
“謀逆之人，當淩遲處死，警醒世人。”
輕飄飄的一句話，似乎已經寫下了結局。
碧影再度睜開眼時，有著片刻茫然，
大概是太久沒有見到光的緣故，她甚至覺得臺上燃著的燭火有些刺目。
碧玉枕，翡翠衾，懸珠簾，沉水香。
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如今看著，卻是滿心悽涼。
她掀開錦被，從床邊的架子上拿了一件袍子，隨意地搭在身上，然後穿過重重簾幕出了寢居。
此刻竟然是白天，日光暄暖，山風和煦，這裡和一年前的懿華觀沒什麼兩樣。
兩個做道士裝束的侍婢見她出來了，連忙放下手頭活計，匆匆跑過來，一邊行禮一邊道：“阿茶子睡了這些時日，身體可有什麼不適？我們這就備膳……”
“不必，”她皺眉道，“老師現在在何處？”
其中一個小婢回答道：“嚴大人尚未下朝，待他下朝後應該會過來。”
她話音剛剛落地，觀門處已有人道：“嚴大人來了。”
兩個侍婢見她衣冠不整，連忙上前準備先服侍她洗漱更衣，卻被她一把推開。
她在旁人詫異的目光中跑到嚴郇面前，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是：“還活著嗎？”
嚴郇面色沉痛地搖頭，看著她眼底僅剩的光芒消失殆盡。
有時候從鮮活到枯槁，只需要一個心碎欲絕的剎那。
“是……怎麼……走的？” 她極度艱難地開口，整個人再也崩不住，捂著臉哭得稀裡嘩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