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之時,桑滌江才回到帳篷裡。
碧影睡得淺,聽到細微的動靜,從案上抬起頭,揉著惺忪睡眼問:“滌江,是你嗎?都忙完了?”
桑滌江溫言道:“我來取一味藥,外面已經沒有剩餘了。你睡吧,等忙完了我去靳兄那邊。”
碧影立刻清醒了不少,一副質問的口吻:“你幹嘛不回我這邊?你是不是想跟我撇清關系,以後好反悔?”
桑滌江覺得好氣又好笑,他本來是準備守在她帳外,怕她不允,才找了這麼一個託辭,她卻來質問他,擺明瞭不問清楚不會善罷甘休。
取了藥材,他特意繞到她身邊,脫了外袍搭在她身上,語氣無奈又溫柔:“碧影,我也戀慕你,你不必患得患失。”
碧影嘴巴微張,吃驚過後,興奮溢於言表。
他終於說出口了!他說他也戀慕她!
不是感動於她的痴心!更不是憐惜她的弱質!是戀慕哎!
“那你證明一下!”她閉著眼,微微昂起了頭。
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他俊雅微赧,卻還是為她嘴角那一抹淺淡笑容所攝,鬼使神差的俯下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了一吻。
暖意頓時由他的薄唇傳到眉心,繼而傳到四肢百骸。
等桑滌江走遠了,她才將手搭上了額頭,不停地摩挲著他落下輕吻的位置,這裡有他留下的,真真切切的溫度。
次日清晨,天矇矇亮,碧影出了帳篷,靳尋正在外面的小爐上熬藥,見她出來,笑著說:“是在找桑兄吧,他昨夜在帳篷外守了一夜,大早上進城去了。”
“他沒去你那邊睡?”碧影怔怔道。
靳尋笑著說:“你一個小姑娘,他能放心你獨自待在裡面?”
碧影一想到之前誤解他,就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碧影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她不知靳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點點頭道:“好。”
靳尋環視周圍,見沒什麼人過來,掀了簾子,和碧影一同進了帳篷。
碧影堪堪停住腳步,只聽“噗通”一聲,靳尋竟然單膝跪地,拱手道:“臣靳尋叩見東宮郡主。”
她心中波濤洶湧,卻還是不動聲色道:“靳神醫,你怎麼會産生這樣的誤解,誰都知道懿華郡主及笈之年自請為女冠,這些年一直長居在京郊懿華觀,我怎麼會是她?”
靳尋從懷中掏出一塊黃金質地的符信,呈到她手中:“郡主不相信我,也該相信嚴大人,他回長安前託我將此物交給您。”
一觸控到符信,她立刻辨認出這是獨屬於她的翟符。符信正面是一隻展翅欲飛的翟鳥,象徵著她天家之女的身份,背面是用篆體刻下的六個小字:東宮懿華郡主。
當日她匆匆離去,將翟符落在嚴郇府上,之後飽經磨難,卻無符信傍身,不敢輕易亮明身份。沒想到時隔一年,這個小小的物什竟又回到了她手上。
“靳神醫,你先起來。”
靳尋起身後,隨意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又恢複了玩世不恭的模樣:“既然完成了臣屬之責,下面就是友人之託了。碧影姑娘,你在江南的這些日子,將由我來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