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她一會兒想到荒山寺廟裡可怖的僧人,一會兒又想到那段驚豔世人的絕戀,一時也沒有辦法入睡。子時過後,連之前的一丁點朦朧睡意都沒有了,她索性掀了被子爬起來。
“隆隆隆……”一陣急促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山林中傳來,打破了夜的寂靜,其中混雜著詭異的哭泣□□聲,在悄無聲息的夜晚格外令人心驚。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陣腳步聲和喧鬧人聲,大家應該都被這聲音給驚醒了。
“碧影!碧影!”
是桑滌江在敲門,他的呼喚讓她極度心安。她急忙摸索著走到門邊,開啟門閥,急切地開了門,手輕輕向前一摸,就觸到了他的衣襟。
“滌江?”
桑滌江略有些尷尬,聲音也壓得很低,“我怕你會害怕。”
她突然就說不出話來,覺得心裡暖暖的,過了好半天才說:“我以為你不會管我,今天一天你都沒搭理我。”
他剛要說話,樓道裡突然傳來罵聲:“見鬼了!大晚上的怎麼會有這種聲音!”
“我們先下樓,大家都在樓下堂中,先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桑滌江柔聲道。
“好,你能幫我拿一下冪籬嗎?我一時半會可能找不著。”碧影小聲請求著。
他從她身畔步入房中,藉著門外走廊上照進來的微弱光亮,找到了被她端端正正擺在桌上的素紗冪籬。
她接過冪籬後,倒騰了半天都沒辦法將它戴在淩亂的發髻上,愈發手忙腳亂。
他遲疑了半晌,終究是從她手中接過冪籬,扶了扶她鬆鬆垮垮的發髻,輕輕將冪籬扣在她頭頂,然後替她拂順垂下來的素紗。
她愣了一下,面上浮現一絲竊喜,得寸進尺道:“你能不能扶著我下樓啊,我看不見,怕跌倒。”
她一邊說一邊將手伸出,露出的半截皓腕精緻如玉,只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桑滌江的手。
他將手掌輕輕搭在她裹得嚴嚴實實的胳膊上,以環握狀包住了她的玉臂,施加著不重不淺的力道,淡淡說了一句,“下樓吧。”
一樓的大堂裡燈火通明,嘈嘈雜雜,滿是人聲。客棧老闆似乎很是慌張,高聲道:“大家不要吵,不要吵。”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外面這聲音聽的人毛骨悚然的,還要不要人睡覺啊!”一個絡腮大漢怒氣沖沖地說,“快說清楚!”
客棧老闆苦著臉,吞吞吐吐道:“這個……這個……是……”
“還不快說!”那大漢怒喝一聲。
老闆硬著頭皮說:“從幾天前就有了,這個……他們都說是……是走無常借道!”
堂中一片死寂。
“走無常”俗稱“活無常”,據說有的瀕死之人身邊陽氣過重,地府陰司沒有辦法,只好請活人的生魂擔任無常一職,他們白天一如常人,晚上則魂魄出竅擔任鬼司,由於“走無常”是生魂,他們經過某處,不但會留下聲音,還會留下腳印,平常人看見他們一定要退避三舍,否則性命難保。
“一派胡言!”一個年輕書生憤然道,“這樣大的動靜,分明是人為,你卻要推諉給鬼神!我非得去山上看看!”
說著他就要出門,卻被身旁的老人一把拉住,“你這是何苦,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就算不相信,熬過今夜也就算了,何必隻身犯險,誰的命不是爹媽給的?”
其他人都附和道:“是啊是啊,老人家說的不錯,咱們就在這住一晚,管他是人是鬼呢。”
那書生見眾人紛紛來勸他,也不再堅持,客棧老闆送了一口氣,賠笑道:“大家都各自回房安寢吧,明早本店免費提供早餐,就當是給各位壓壓驚。”
大家各自散開了,桑滌江和碧影一同回到二樓,碧影走到他門前就不願意再挪步。
“我害怕。”
桑滌江拒絕道:“你我……”
碧影笑著說:“你是覺得我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不方便,還是你怕我……自薦枕蓆?”
桑滌江陡然臉紅,蘊怒道:“你一個姑娘家,不要老將這種話掛在嘴邊!”
她將他的房門推開,大喇喇地走進去,突然轉頭笑著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將這件事查個清楚,再耽擱的話可能什麼都看不到了,我們是要從窗戶出去嗎?”
他淡淡道:“不行,你不能去。”
她忽然湊近他,用很軟糯的聲音說:“滌江,我喜歡你抱著我飛。”
最終桑滌江沒拗過碧影,他抱著她越過窗戶,輕輕落在客棧後的小道上,自始至終沒發出一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