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她的外婆每每念起自己女兒命苦沒能改嫁到好人家,總能聯想到是因為奚瑾這個拖油瓶存在的緣故。
繼父季林輝嗜酒好賭,一有不順心的地方就跑回家撒氣,砸鍋摔碗,三不五時的無故打罵奚瑾和季鐸。媽媽陳娟性格軟弱從不知道反抗,大概是原生家庭的影響,滿心滿眼裡只有她的那個丈夫和兒子。唯有弟弟季鐸對她還保留著親人間的善意。
她在那個家裡就是個十足的外人,夾縫中求生存罷了。
上學時她一直都在半工半讀,端茶倒水發放傳單,能掙錢的行當她都經歷過,因為她要攢錢上學,她得活下去,她迫切希望能有一天自己足夠強大,能徹底擺脫掉那個家。
初入演藝圈,她的那雙手被生活磨的傷痕累累,花了好長時間才養護回一個正常年輕女人該有的柔軟度。
可就算她有足夠的能力離開了那個家,季林輝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這棵搖錢樹?
季林輝用盡手段找到她的住址,追著她撒潑耍賴,從她手上搶得了錢,轉頭就拿去豪賭,一沒錢就又跑來找她。作為藝人,公司不允許她有過多的負面話題,她只能躲著。
她被困進了一場死局。
生如浮萍,無所依傍。
大概是在三年級的時候,某天班主任無意中得知了她家的情況,俯身摸了摸她的腦袋,滿是同情的看著她,語調關切:“可憐的孩子,你是不是很想你自己的爸爸?”
奚瑾不習慣突然的示好,退開半步,搖了搖頭:“不想。”
生父的長相早就淡化在三歲以前的記憶裡了。
班主任不解,下意識追問:“你連自己的爸爸都不想?”
並非刻意想忘記,只是那時太年幼,況且在生存都困難的情境下,她怎麼有時間緬懷過去?
她突然有些抵觸班主任莫名的關心,回:“他只是生了我,又沒養我,憑什麼要想他?”
只是一時賭氣的話。
班主任看向她的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
事後不久,她就聽人在背後議論她冷血。
那個時候她就明白,“同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情感。
突然的尿意將她的思緒拉回。
做演員身材管理是日常,為了讓腸胃有飽腹感,奚瑾在片場水杯不離手,水喝的有些多,尿意頻繁。
奚瑾並著腿忍著,把車開出國道,在附近臨時找了個商場停車,得先解決一下生理需求。
關嚴車窗,將副駕駛位上擱置的鴨舌帽、口罩和墨鏡全部戴上,全副武裝完畢掰開駕駛位的鏡子照了照,確定自己擋嚴實了,這才拿了包下車。
鎖好車門,乘電梯上樓。
電梯在一樓停住,奚瑾抬腳剛想邁出去,一波人蜂擁進電梯,她低埋著頭,被推搡著擠進角落,拉了拉下滑的衣領。
許久沒作為一個路人紮堆在人群裡了,奚瑾的心情既緊張,又莫名有些興奮。
電梯上到四樓,奚瑾尾隨著人群出了電梯,悄悄抬頭找廁所標識,加快步子走了進去。
關上廁所門,奚瑾的手機響了,是吳悠的電話。
她將口罩拉下,清了清嗓子,點了接聽鍵。
“我聽導演說你今天提前收工了?”
“嗯。”
“在家嗎?”
廁所外有人在說笑,奚瑾將話筒半掩著,應了聲“在”。
“趕巧我今天回來,那一會兒去你那認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