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遞慈母贈春衫,毷氉朱靈歸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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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送走了王子服、吳子蘭、劉曄等人,祁寒獨自回到聞檀閣中小坐,才剛一落座,便聽到門口侍衛稟報,丁夫人的貼身奴婢從譙縣趕來拜見。
祁寒微覺納罕,還以為丁夫人出了什麼事,趕緊迎了出來。
便見廊中站了個總角小鬟,約莫十三四歲年紀,朝他露齒輕笑,手裡捧著一個灰藍布包袱,遞了上來。
“見過大公子。這是夫人親手做的春衫,吩咐奴一定要交到公子手裡。”
祁寒眉目一緩,朝那丫鬟微笑道:“回去替我謝過母親。告訴她也十分思念她,望她多多保重。”
小丫鬟脆聲應下,一邊示意祁寒開啟來看看。
祁寒拆開包袱,拿起衣服來細看。
是一件不厚不薄的春衫,寬袍蕩袖,大小適中,正合乍暖還寒的時節穿。針腳綿密隱蔽,做得極為精細,一針一線都是自己縫製的。布料選的是上好的細葛,棉暖柔和,純手工的紡織縫作,一絲一線彷彿都沾滿了機杼跟前,丁氏日以繼夜勞作的溫暖氣息。
祁寒想起丁夫人美麗的臉龐,又想起她平日拿手摩挲自己臉頰,指間那一層細密的繭子,不禁心頭一酸。
……這已不單單是一件衣服了,而是承載了她對兒子全部的思念。
“夫人她說,本來打算給公子做件厚實的冬衣的,誰料又回了譙城,這一路奔波,就耽擱了時間。如今天氣轉暖了,她將內裡原來的棉絮去了,重新給你縫飭了一遍,這才命我送來。”那丫鬟伶俐乖巧,見祁寒目不轉眼地看著葛袍,便給他解釋了一遍。
祁寒點了點頭,一時沒有說話。眼角卻暗暗有些溼潤起來。
他活了兩世,父母情緣都很淡薄,還是頭一回有人親手縫製了衣物給他。上一世與父母從小聚少離多,相處的時間少,沒法培養感情,雖然血緣情深,卻也顯得疏遠。有時訓練得緊了,可能一年都見不到一次,更遑論要知曉他的身材尺寸,為他裁衣的。他又沒有正經談過戀愛交過女友,因此圍巾都沒收到過一條,沒想到來了這裡……竟然有人如此惦記他,關心著他的冷暖,一針一線,為他縫製一件深衣。
祁寒不動聲色地揉了揉鼻子。
他也不拘小節,立刻將外袍脫下,順手試了一試。丁夫人的手很巧,衣袍穿著正合體,內斂細膩的針腳,上乘柔軟的布料,棉白的顏色,更襯得祁寒的面容清貴俊美了。
那小丫鬟呆看一陣,耳尖都泛起紅來,直到祁寒問她:“如何?”
她才傻傻地拍手:“好、好看。”
祁寒也不再脫下,徑自穿著進了房間,一面朝丫鬟招手,示意她跟進去拿他給丁夫人的回禮。不多時,丫鬟懷了一枚黃金屈鳳步搖的錦盒,高高興興地走了,打算回譙縣覆命。
祁寒憑立窗前,見那小鬟走到廊中便被一群近衛攔下,嘰嘰喳喳與他們爭得面紅耳赤,最終還是被強制搜了身,這才放行。他看得暗自搖頭,心裡卻破天荒頭一次沒有對曹操生出怨氣來。只因丁夫人帶給他的感動太大了。他便想,或許為人母者則慈靄,為人父者則嚴苛,曹操乃是大英雄大豪傑,或許便更是如此吧。他心中一寬,便想,我今後應該多體諒曹操一些。
一窗隔水,他聆水而坐,沉吟半晌,自斟了一杯茶。烹煮出的茶湯濃釅碧綠,似湯如羹,可以熨暖身體,提神醒氣,帶著一股特有的辛香之味。祁寒捧著茶杯,望著那一縷裊裊上升的淡色白氣,似又看見了那一雙幽深沉靜的眼,和那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心頭便莫名悸動了起來。
他眉心一蹙,不再深想下去,低頭慢慢嘬了一口茶。
前天與劉曄吳子蘭等人閒聊時,得知了青州的訊息。
原來,袁術聽聞曹操派兵截擊,被朱靈和劉備阻在了路上,過不得關卡,無法投奔袁譚,氣累交集之下,竟爾就一病不起。他無路可走,只好退往壽春。誰知途中短糧缺食,引起全軍大譁,路經灊山時,他迫不得已想去投奔自己的舊部叛將雷薄、陳蘭二人,卻被毫不留情地拒絕。至此,袁術的軍隊徹底絕了糧,一路退至江亭,軍中已只有三十斛麥屑可以吃。彼時,潢河水冰封百里,天寒地凍,袁術出帳望著四野潦倒捧腹,奄奄一息計程車兵,一時目眥欲裂,大喝了一聲,就此嘔血而亡。
袁術死後,他僅存的殘軍四散潰逃,朱靈劉備等人便會提前回軍。
祁寒默算著時間,訊息傳到許都,袁術必已是敗亡多日了。如無意外的話,此時的朱靈應該已經去過了下邳,正在回京的路上,說不定……說不定快要到了。
他大口飲了茶湯,心頭思緒漸漸變得浮躁,亦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一想到朱靈可能帶回趙雲的訊息,祁寒便坐不住了,起身踱了會步,想著找點事做分散注意力,便從衣架上取了一件鶴氅,往外走去。
荀彧那日對他說,有空請去看望郭嘉。他卻始終不得機會前去。如今閒著,又心浮氣躁,正好向曹操請求外出,去郭嘉府上探望一二——回許以來,郭嘉經常稱病不出,他倒是一次也未見過。可不知為何,從荀彧的話裡,他竟感受到了一種微妙——似乎他和郭嘉之間,有什麼奇異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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