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看著朱靈一雙大眼,猶豫半晌,才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
“此去青州,路途遙遠,變數良多,你切記要小心行事,以求自保。路經徐州之地,要過彭城、泰山、琅琊三郡,你回程之時,親自往下邳一趟,幫我打聽一人,他名喚趙子龍……”他詳細描述了一番,“若是見了他,便將此信交給他。”
說著,祁寒又拿出一張紙,上頭畫了四種怪異而歪曲的圖形,分別是他、趙雲、丈八以及孔蓮四人的聯絡記號。
“你將它們的形狀熟記於心,回頭若尋不到人,或查無音訊,便往當地的官紳府宅邊尋覓這些記號,若有發現,便潛在暗處等待一日,或許便能聯絡上人……若還是一無所獲,”祁寒語聲微滯,指著那一枚花瓣形狀的圖形,道,“你便將這個圖樣刻畫在下邳城牆的角落。他們看到便會知曉,是我來尋過他了……”
朱靈懵懂不解其理,只好按照祁寒說的,先將這四種圖形死死記住。
祁寒考察他確認記熟之後,便將那圖紙移向燈燭,一晃燒了。
二人喁喁低語,又好生交代了一番,朱靈這才大步從荷齋走了出去。
祁寒站在窗牖前,望著他甲冑盈身的背影,一片片日光灑落在那黑紅色的纓盔之上,閃閃發亮,彷彿寄託了某種希望,正自離他遠去。他回眸看了一眼廊中的近衛,眼底的亮光又漸漸消沮下去,神色莫名有些黯淡。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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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賢堂中,曹操神色陰沉地聽著一個小黃門的稟報。
“……小人在窗簷底下聽到的就這麼多了。後來兩人說起圖形暗記,卻是在紙上觀閱,小的就不曾瞧見了。”趴伏在地的小黃門瑟瑟發抖,生怕觸了曹操的黴頭,喏然而語。
曹操面色發青,沉默了良久,哼了一聲,眸色變換不定。
“去拿好你的賞賜。繼續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但有異動,立刻來告知我。”
小黃門忙不迭地謝了賞,跪禮而走,半刻也不敢多呆。
曹操的手指在胡床上捏緊,骨骼之間發出輕微的響動。面色沉到了極致——兒子,他的好兒子,他疼愛栽培的世子,竟然告誡朱靈,他料到劉備必會反叛,不要阻止,讓他將那五千精兵帶走!是為了證明他曹操是錯的,只要不聽他曹昂的勸諫,便會損兵折將,被人利用?……他竟然還想著聯絡那個刺客。可當真是他獨一無二的子嗣啊!
曹操盯著案頭的檀香,拂上額頭,重重揉捏著。
“變了,全都變了。如此的居心叵測,不可揣度……早不是我那忠孝乖順的子修了。”曹操喃喃自語著,雙眸越發冰冷。針扎般的刺痛煎熬著他的顱腦深處,使他眸色泛紅。
他馬上傳了太醫。在大夫到來之前,他只覺頭痛欲裂,猜疑不斷,滿心都在懷疑著長子的種種異動,卻並不擔心劉備真的會帶兵潛走。
他總是過分地相信著自己的決斷。從不後悔,即便那決斷是錯誤的。
下邳城行刺之後,也不知過了多少天,趙雲才悠悠醒轉。
他醒來的時候,帳中仍是一片濃稠難化的昏黑。
一個孤零零的火盆,擺燃在他視線難以企及的地方,血紅色的火絲髮出撲簌簌的虛弱聲音。那炭火毫光,宛如天上的寒星。
帳裡很冷,冰涼刺骨。
與從前那十幾年間每一個寒冷刺骨的夜晚一般無二。
但明明早已熟稔的寒冷和孤寂,卻突然像一把大手攫住了他的心臟。他的心空蕩蕩的,像是有一道豁口,不知道缺了點什麼,十分難過,以至於在甦醒的一瞬間,便開始絞痛收縮。
趙雲身體一動,牽動後背上的巨大傷口,他難以忍受地劇咳起來,彷彿要將五臟六腑俱都咳出。他乾澀粘黏的眼角彷彿突然間溼潤了。手指微微顫抖著貼在身上,哆哆嗦嗦地向著那一縷炭火的方向伸過去……
那絲絲的紅光,就像那個人一樣。他此生唯一的光和熱,他唯一的愛人……竟然那麼地虛幻,縹緲,握不住。
“祁寒……”
趙雲的身體和心都在顫抖,卻彷彿被凍住般冰冷,隨著他伸出的手,身體也咕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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