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忽覺悲憫。
酒意本已三分,他突然執箸而歌。彷彿縱酒嘯傲的一名狂生,彷彿不拘無為的一位雅賢——彷彿一個真的屬於這時代的文士名流。狷狂自任,不苟於俗。
他清聲唱道:“姑射之山。有神曰鬼。心如淵泉。綽約處女。郿塢春深。天意人心。受禪斷頭,王夢何尋?匆匆富貴繁囂地,煢煢龍爭虎鬥門。負盡韶華,豆蔻青春。天資何棄?質殊高潔。窮山白浦,梧停鳳棲。玉蟬容華,笳笛和韻。星石璨璨,乘黃幽望。懷信侘傺,何以君子?清絕卓犖,琉璃淨瓶。願馳風往,步虛別君。願馳風往,幻作白雲!不偎不愛,聖為之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一曲終了,餘音仍在。
祁寒這一行為,沒有引起大家的驚訝,反有很多人側耳傾聽他新穎清麗的歌調。
其間,有人在碗沿輕輕敲擊,叮叮咚咚,附和他的節奏。亦有人拊掌拍和,節奏極準。使得祁寒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古代與現世的不同。漸漸地,他的心情從悲憫,轉為了放達抒懷的痛快。
在這麼多人跟前,他頭一次放浪形骸,開啟了壓抑二十多年的性情,嚐到恣肆淋漓的滋味。
若在現代的酒席上,他突然謳歌,定會被人當成瘋子控制起來。祁寒自嘲地想道。
可在這裡,他信口清唱一首胡謅的小調,卻有人目露激賞,拊手稱歎。
凡事都有利弊兩端。
這是一個烽火遍地,弱肉強食,愚昧與兇殘並存的年代,同時,也是一個信仰尚存,希望未泯,許多人都還懷揣著一份真性情的年代。
在這裡,祁寒目睹過殺戮與血腥,也曾在北新城得到過尊敬和奉養。見識過陰險叵測的人心,也結交過真誠相待的肝膽。
這裡雖然危險,卻也隱藏著一展雄才的機遇,淳樸天然的樂趣,譬如這一刻。他可以喝酒吃肉,可以逞懷放言。祁寒如此想著,唇邊便起了一抹淺笑,眸光煥彩,臉色因歡愉而微微泛紅。
春秋戰國伊始,便有“當筵歌詩”即席作歌的雅俗。秦漢以來,承襲前人之風,習氣更甚。文人雅士不僅愛在喝酒時輕歌曼舞,還愛於席間聯句唱和。只不過這徐州的宴會,因呂布的到來,不再興盛而已。
呂布是寧願看軍中帶來的營妓魚列歌舞,也不願意聽文人墨客們掉書袋,咿咿呀呀,唱些聽不懂的。
因此祁寒唱完,眾人不敢出聲稱讚,卻一味去看呂布臉色。
孰料呂布卻是滿臉笑容,十分歡喜。
祁寒音色清越,呂布雖有幾句沒聽懂,卻覺得跟尋常士子的老調雕蟲不同,十分動聽動人。
他領著眾人敬了祁寒一杯,笑道:“祁寒唱的些什麼?與我講說。”
祁寒搖頭,面上紅光未褪只道:“信口胡謅之詞,不足一解。”
呂布愣了愣“哦”了一聲,卻不再言語。眼睛朝陳登乜去,對方理解心領神會頷首,表示自己完全聽懂了,回頭可以講給他聽。
眾人都覺震驚。呂布向來不喜歡旁人拂逆於他,不恥下問被拒,竟然沒有生氣。
趙雲一直靜聽著,待祁寒唱完,他被歌辭所感,不由將眸光落在身側的女子身上。
見貂蟬仍垂著頭,一語不發。只是斟酒的手微微顫抖,一串清淚忽從她頰上滾落。
……
這廂曹氏坐在祁寒一側,媚眼婆娑,一瞬不眨地望著眼前青年,早已看得呆了——
如此盛容卻又絲毫不顯女氣的男人,簡直從所未見。
這男人剛剛長成,二十來歲年紀。英姿朗玉,面如傅粉。長身寬衱,眉宇翹楚,一股渾然天成的龍章鳳儀。便與那貂蟬相提並論,竟也是各擅勝場,不遑多讓。即便生作男子,也為絕色!
呂布待祁寒不同旁人,文官雅士見他聽了歌詩,不由紛紛心癢意動。但隨即想到,呂布喜歡他的貴客嘉賓當筵作唱,卻不代表會中意他們出聲,這些人詩蟲上來躊躇不已,最終還是悻悻嚥了唾沫,強行灌下酒漿生生憋了回去。
孰料這時,卻有一女聲唱了起來:
“玉凰神君化凡胎,琅環仙芰託身來。誰道世間懸弧漢,豈無殊絕傾國顏?”
歌聲沙綿魅惑,有種酥媚入骨之感。眾人一時譁動訝異,待凝眸一看,卻見那歌詩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屈坐在祁寒身旁的曹氏。
歌辭淺白,無人不懂。一時間,祁寒便成了眾所睽睽的目標。
數十道視線盯將過來,充斥打量與審視,有些男人甚至露出些許垂涎之色。祁寒被人看動物一般的打量,只覺渾身不適。
他姿容出眾,矚目者本就不少。經曹氏這一歌,幾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喜歡[三國]白甲蒼髯煙雨裡請大家收藏:()[三國]白甲蒼髯煙雨裡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