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眉山雙英對峙,傷後背牛角悔約
張燕卻對張牛角的話恍若未聞,只是愣怔地望著前方的趙雲。
小褚,他竟然又叫我小褚了!張燕眼中閃過一抹雀躍,並一抹失神。他本名褚燕,加入太平教認了張牛角為義父後,才改姓了張。
但很快,這份遊離便轉化為了漫天的憤恨——
斷義之日,趙子龍已喚他張飛燕,如今卻突然叫出從前結交時的稱呼,到底是為了什麼,還不清楚麼?
不過就是怕自己殺了手中痛厥過去的少年,所以寧願委曲求全,以舊日交情,向自己示弱?
張燕想到這裡,冷哼一聲,心中早已出離憤怒。
“此子毀我聲譽,巧言陷害,令義父與我離心,殺之尚不解恨,怎會放他?”說著,他猛然揮起拳頭擊上祁寒小腹,本就血流如注的傷處登如泉水般湧出血來。
趙雲的眼神一閃,瞳孔驟然緊縮,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他直直望著祁寒被鮮血染紅的衣袂,抿緊了唇。
“怎麼,心疼了?”見對方目眥欲燃卻無法施為的樣子,張燕反笑起來。
他早聽到了左髭求救的哨聲,猜到趙雲隱身在此。危急時刻,突然喊將出來,眾人果然被引開了視線。不出所料,那祁寒一見到趙雲,更是什麼都忘了,他膝下力道一鬆,張燕瞅準時機飛快摸出腰間短匕,一刀扎進對方小腹,分毫不差。
此處乃是人體最神秘的帶脈氣穴所匯,一旦被刺中,最是疼痛難熬。若非體質特異或極為強壯之人,統統都得昏死過去。張燕自從被師父傳了這一招,屢試不爽,被刺之人非死即傷,但都得先受一陣煎心烹肺的劇痛,待昏厥過去,才慢慢失血而亡。
“我只說最後一遍,放開他。”趙雲的聲音沉了下去,黑沉沉的眼睛裡透不進一絲光亮,只倒映著那個失去意識的白影,彷彿那道染血的白,便是這眼睛主人的唯一光明。
浮雲舊部中的幾個人湊在前頭,大聲鼓譟起來,有的大罵張燕暗箭傷人,有的催促叛徒放人,更有人大聲喊著“浮雲”之名,引得各部人心動搖。
當初趙雲在黑山之時,頗有賢名。諸軍上下雖不知其武藝高強,卻也知道浮雲一部為善施恩,用兵如神,倏忽來去,多是匿在山林之中,故而無跡可循,朝廷即便清剿也無能為力。這一部人馬雄渾剽悍,非忠義之士不能加入,最能出敵不意以少勝多,即便與紅極一時以輕健矯捷著稱的飛燕部相比,也不遑多讓。
如今眾人見浮雲與飛燕對峙,一者有如青峰偉岸,凜然正氣;一者卻是挾弱相脅,勝之不武。何況之前祁寒所說,許多人已認定張燕乃是通敵內奸,對他更為不滿,這一來,千夫所指,怒罵之聲越發嘈繁。其實浮雲部眾失首日久,早已散入各部之中,今番來與會之人更是少數,與現場張燕根系龐大的支持者相比,實是不足一哂。但張燕此番理虧在先,他的部眾實在不好出聲反駁,只是憋著氣,聽著周圍鼓譟起一片罵聲。
張燕見觸了眾怒,一時又難以分說,心中未免憂急。又見張牛角的態度顯見,已是難以相容。再看一眼前方修羅般的趙雲,心頭未免有些淒涼。他提起昏迷不醒的祁寒,拽起他衣領,將人拖在身前向東邊退步——那個方向所圍之人乃是飛燕一部計程車卒。
趙雲在數丈之外緊隨不放,投鼠忌器,並未衝上前來。他深知張飛燕個性不定,表面看來隱忍堅定,實際卻為人深沉難以捉摸。此刻祁寒在他手中,趙雲便有再多怒意,也不得不強按不發。
“義父,此子鬼謀神算,你得其輔佐,無異如虎添翼。黑山大軍重整河山指日可待,”張燕唇角一抹哂笑,邊退邊道,“今日以他為換,留燕兒一條性命。他日尋了證據自會來證清白。”
張牛角眯了眯眼,點頭,臉上卻無半分表情:“你先將人放下,我自會放你離去。”
張燕卻哈哈大笑,搖頭道:“那卻是不可!義父你先命眾人退出百丈之外,方有贖人一說。丈八,去將我的追風黃牽來。”
其實張燕的支持者眾多,並非只飛燕一部的兵勇。此刻振臂一呼,必定有人響應他殺出一條血路。但黑山軍沿自黃巾,最重教規信仰。黑山軍頭一條大誡,便是禁止內部械鬥、教眾自相殘殺。他此刻名不正言不順,便是有人追隨,也無士氣,只會平白折損自己辛苦栽培的力量。
更何況,前方還有個危險至極的人物。旁人不知趙雲本事,他卻是知道的!若是硬拼,那人惱恨自己害了祁寒,不定會做出什麼來……多年不見,這個人早已不是他青梅竹馬自幼仰慕的子龍兄長了。
張燕眼神冷峻掃視四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先尋一條生路離開,再謀後續。
趙雲盯著祁寒金紙般慘淡的面容,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眼中湧動著墨色的漩渦,彷彿隨時可能爆發出來。
張牛角稍一沉吟,點頭:“便依你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