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夜風中殺機無聲,攜手處怒意有形
北地天寒,夜有朔風。
祁寒步出帳來,酒意上頭,被冷風一激,只覺目眩生暈。
抬袖輕揉額旁穴位,冷風乘隙而入,手臂上登時凍出一層疙瘩。恍然不覺間,天氣冷肅下去,夜間越發寒冷。他舉目望去,見一輪皎白明月亙在長空,星子稀落,銀河泛灰,端的蕭殺。夜幕低沉一派黛青,月光揮灑落落清輝,酒氣上湧,只覺眼前一片白光黑影交錯,分不清是夢是醒。
便在這時,他感覺到了殺氣。
趁著營寨中隱約的火光,一道魁梧的身影縱來,人還未至,蛇形鐵矛先刺了過來!
沒有呼喝聲,沒有暴怒的氣息,黑沉沉的矛尖鋥光一閃,挾帶冰冷殺氣直衝面門!
那八寸的矛刃彷彿吐信遊蛇,招式異常狠辣勁催,來人只想一招致命,將祁寒刺翻在地。
祁寒腳下一滑,被那矛尖劃穿衣袖前胸,衣衫“嘩啦”一聲破開,再差一分,便能入肉。他一瞬間冷汗狂湧,酒意先去了三成。
“張飛,你幹什麼?”怒聲質問,他憤而拔出腰劍,迎擊長矛,卻不料對方力氣如此之大,竟如泰山壓頂牢不可催,猛一交擊手臂劇痛長劍竟把握不住,脫手飛了出去!
兵器一失,祁寒便如同待宰羔羊,只能不停閃躲。也不知是否飲酒激發了他的潛能,身體的靈活度提升到極致,彷彿回到了前世的水準。幾番騰挪之間,他縱躍翻飛,整個人像是安了彈簧,每次在蛇矛要落到身上的時候,總是堪堪避過。
“幹什麼,自是取你這白臉小賊的命!”張飛哼哧著冷笑一聲,蛇矛帶著呼呼風聲從祁寒面上擦過,冰冷的鋒刃掃得他面上一痛。
祁寒心中不解,這個時代的人不是最崇尚武德麼?他此刻已失了劍支,張飛竟還不停手。
議事的營帳離軍士所住之地較遠,營寨中的軍士早已休息,四野環顧無人,只有遠處些微火把的光在閃爍,張飛本就生得面黑,此刻在祁寒看來,就只能看到那雙野獸般兇狠的眼睛,裡頭正充斥著殺意和冷獰笑意。這鐵塔般的黑漢肆無忌憚朝他襲來。
看來,他的感覺應該沒有錯,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活著離開。
“張飛,你欺我手上無兵,實在勝之不武,小人作風!”祁寒強自躲避,說話卻會分神,身上衣襟難免被掃中,很快就有了細小的傷口隱隱刺痛。
張飛一杆長矛使得虎虎生威,招招取他咽喉心口要害,沉聲冷笑:“想與我公平決鬥,你這小人還不配得!”嘴裡說著話,手底下卻毫不含糊。
祁寒暗罵此人狠毒,簡直把劉備的虛偽學得十足十,若在人前,張飛可絕不會是這般的說法,必定是要作模作樣要他取了兵器死得心服口服。
知道他欲趁夜黑無人殺害自己,祁寒慌張躲避之際卻無法呼救,每欲長聲喚人來,便被張飛鐵矛猛掃急避之下阻滅了聲音。
黑夜之中,他尋不見失落的佩劍,更別說其他武器。
議事營帳設在跑馬場外,野曠靜謐,此際酒宴方畢,四周空蕩,球場大小的綠地中找不到任何可禦敵的兵刃。祁寒冷汗疊出腦中嗡聲一片,把一顆心提在嗓子眼,落不下吐不出,只能憑著直覺和昏昧的月光,快速躲避張飛瘋狂的攻擊。
從遇襲到苦苦支撐,不過一兩分鐘,他卻覺這短短的時間,好似有幾天幾夜般漫長。
蛇矛一翻,張飛像是逐兔的狼犬,終於失去了耐性。
一聲刻意壓低嗓音的怒喝,矛尖蛇行遊走,點寸之光迸出如同冷濤暗湧,又似潑剌剌暴射一場急雨,霎時間罩住了祁寒身形,將他鎖定在那寒光之中,無論他向上向下向左向右,始終都脫不出那矛尖所往之地!
攻勢來得突然,祁寒沒料到張飛看似粗莽,卻可以將沉重的長矛使得如此綿密激越,剎那間退路全被封死,他驚怔之下,竟然想不到該往那裡逃!若是上躍,他可比常人跳得高出半米以上,在空中蜷曲身形,但此刻張飛長矛一掃便能斷他下盤;他也可仰身後翻,可那長矛的位置,可以輕鬆上挑擊中他要害;往左,便中右胸;往右,便刺心口……
便是這瞬間的遲疑,張飛嘿然一笑,那蛇矛已然遞出,筆直朝他肚腹刺入!
“休傷了祁司馬!”
似乎是劉備的聲音傳來,急促喝止。傳到祁寒耳膜時,他卻覺得那麼遙遠……眼前的一切陡然慢了下去,變得那麼清晰。他甚至能看到蛇矛上暗沉的花紋,上面黢黑殷色的寒光,正是無數人的鮮血洗溉的印記。他低下頭瞪大了眼睛,呼吸停滯,眼睜睜看著那黑鐵矛尖朝自己腹間刺入……
“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