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趙雲就像是一棵樹,安靜站在祁寒身旁,不言不語,卻已鎮住了對面暄騰的殺氣。
看來,劉備阻下張飛,也有他的一份功勞了。祁寒強行壓抑下心中那一抹複雜的情緒,唇角抿起一抹弧度看向對面。
劉備不動聲色地乜了一眼趙雲,見他的右手箕張虛扶劍鞘,指節上紅中泛白,足見力道已沉沉灌滿手掌。只需眨眼之機,此人便能拔出佩劍,為他身前的祁寒劃盪開一片天地。
劉備的笑容更加溫和了。
“大哥怎地攔我?這人好生囂張。”張飛嘟噥幾聲,默默收回腰刀,臉上卻仍自鼓氣。
嚴紀趕緊打岔道:“祁司馬所言極是,你督統軍務,借兵之事理應與你商議,如此就請你來做主吧。”
明知對方是把架在脖子上的刀推給了自己,祁寒卻不動聲色,只以手支頦拄在鼻端,清咳一記朗聲道:“徐州之危不可不解,我家主公既有心襄助玄德公,北新城自不敢怠慢,必定要派出兵力,助公御清小人,奪回城池。”
關張二人聽了,臉色稍霽。唯有劉備暗暗皺眉。他知道,眼下對方說得越是娓娓動聽,只怕後招越是難以應付。
果然,祁寒下一句就給出了但書:“但北新城式微,且剛歷大戰元氣折損,城中所餘軍士含傷者不過六千餘人。此役雖暫退烏桓,但袁紹奪城之心必定更堅,不日便要再犯。若將城中兵力悉數借予使君,屆時大軍壓境兵臨城下,北新城又要如何抵擋?”不待劉備三人變色,祁寒度步搖頭,又復嘆息道,“這正是我等為難之處。若不借兵給使君,則使我主揹負失義惡名,我輩自成背主小人;若借兵與使君,則北新城空虛必落於袁紹之手,到時我等丟失城池壞了主公大事罪責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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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聽了,臉上始終保持一成不變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全不達眼底罷了。
“這般那般,磨磨唧唧。祁姓小兒你何不直言意欲何為!”張飛煩躁,又吼了一聲。
嚴紀的臉色也不大好,這不正是他現在憂心之處嗎?借兵給劉備,丟了北新城回去自然討不了好果子吃;可今天若不答應借兵給他,只怕立馬就會血濺當場,更加討不了好去。
想罷喪氣地一捶大腿,朝祁寒憂心問道:“祁司馬你向來足智多謀,定有解決之法,就請趕緊說出來吧!”
劉備聞言,面具般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看向祁寒的眼睛微微一眯,寒光迸射。
心中所想跟嚴紀一般:“此子既敢出頭,又如此泰然,必定早有了算計。”
果見祁寒朝嚴紀拱手稱是,微微笑道:“城中軍士不可妄動,但眼下祁寒倒有一權宜之計。此役下來,我方俘獲了烏桓降兵五千餘名,個個精悍勇猛能以一當十,今祁寒便做主將這五千人馬借與使君!此外城中還有一千民眾意欲投軍效力,這一千人也借予玄德公。”
關羽聽了,豁然站起,丹鳳眼泠然注視著前方談笑自若的青年,嘴唇翕動似欲反駁,卻又生生默了下去。
這廂張飛早按捺不住了,提刀正要怒喝,卻被劉備抬手止住:“祁司馬此言差矣。烏桓乃異族之人,怎可供我驅策?還是派漢人軍士與我罷。”詞鋒冷硬,並非請求更像是命令。
祁寒對他的強硬恍若未聞,只是朗笑:“此五千人馬既肯歸降,又怎會不供驅馳?使君且放心,祁寒不敢相欺。北新城不日之危乃是實情,這五千驍騎歸降我等也是事實。祁寒此計不僅為使君謀,也有小小私心。試想,這批悍卒放在我處,待烏桓再度來襲之時,降兵見其族人攻來勢必散亂軍心,不說禦敵只怕還會譁變生亂,他們對北新城來說可算是毫無用處;但相反,這些軍士若到了使君手中,他們性本剽悍殺起袁術呂布的人來卻絕不會手軟,反會成為使君之猛悍助力。使君何等聰慧,必能體察祁寒用心良苦!”
田範眼珠冒光一轉,連忙叫“好”扶案而起,大聲道:“劉使君,祁司馬此策甚妙,如此一來,既可保我北新城不滅,亦能幫你收復失地,又有何樂而不為呢?”
劉備皺了皺眉,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祁寒說得句句在理,他竟然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特別是他坦承有些為北新城謀劃的私心,反讓人覺得他的話真實可信。五千雜胡騎,一千新兵,其分量已經等同於北新城既有的兵力。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反對?
他卻不知,烏桓降卒對同族之敵不能抵抗來攻打北新城的,多是袁紹聯軍中的烏桓人馬),放在北新城多一天只是多浪費一天的糧食,若非眾人勸阻,嚴紀早就將之屠殺乾淨了;而那一千所謂的“新兵”,其實就是在南城戰役中被燒燬房屋的難民,他們的安置早就成為問題,已淪為饑民。將這些燙手山芋轉手劉備賣個人情,對祁寒來說,不僅完全不肉痛,反而大大減輕了負擔。
這些情況,劉備當然不知道,但北新城眾人卻是心知肚明。各自都垂下頭去,眼底滑過狡獪的暗笑。
劉備感覺帳中氣氛有異,深切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麼地方被耍了。但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也想不到對自己有害之處。因此心中雖極度不爽,仍偽裝得淚流滿眶,很快就回復之前的作態。他行至祁寒、嚴紀等人跟前,納首便要拜下,嚴紀趕緊起身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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