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待修改未命名目,待修改未命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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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慢慢退到林邊,將要出去,趙雲卻與孔蓮走在最後,經過他時,低聲道:“離他遠點。若沒我的允許,你擅自動手傷他,在我這裡,便是違命,死罪。”
話落,他的眸光若有所指地瞥向地上藍幽幽的一片地方。
那裡,正是他之前用槍尖指著祁寒的方位。
孔蓮觳觫一抖,被趙雲眼中的殺氣震懾,一時沒能反駁。但眉宇之間,卻是憤憤不平。他走過去,俯身從變成微藍腥臊的黃土中拔起三枚鋼針,小心翼翼拿油紙包了,放回皮囊裡。
漠然望著趙雲的背影,眉峰緊蹙:事已至此,他竟然還是放不下……
將甘楚納入馬車,由孔蓮從旁照料,留下數騎保護,餘人便隨同趙雲一起,飛馳行進。
趙雲騎在玉雪龍上,來到一處陡坡之時,卻見一匹亮得血紅的寶駒站在河旁的柳樹下頭,歪著頭看他們。爾後玉雪龍歡嘶了一聲,那馬兒像是得了什麼訊號,也灑開蹄子飛奔了過來。
兩匹馬親密依舊,挨著脖子呼吸蹭著,嘶鳴陣陣。
趙雲站在草地上,看著這兩匹馬,心中無限哀涼。
數月之前,他病得很沉重,在床榻之上,卻將祁寒留給他的一些小物件兒鋪在枕旁。有自制的松香液兒,有為他繪畫的素描,也有祁寒遺留下的一些衣裳。趙雲總是像個變態一樣,在深夜裡端看這些,將自己的臉埋在那些衣物裡頭,狠狠嗅著上面殘存的那人的味道……他不敢叫人知道,他仍瘋狂地思念著那個人。幾次讓孔蓮等人撞見了,瞧見他從衣物上抬起頭來,那副痴迷如狂的表情,都以為他這是病得瘋魔了,變態了。
可實際上,他又哪裡不是病入膏肓,情不可抑?
“……離那日已有多久了?”
他總是這樣反覆地詢問照顧他的人。
得到的答覆,永遠在不停地增漲數字。距祁寒離開他,已經越來越久,可他卻沒有一刻忘記想念他。他這簡直就是中了毒,入了仇人兒子的彀了。
心慢慢變得冰涼,壓抑的感情,卻像是火山下的灰燼,藏著一種旁人無法覺察的熾熱猛烈。
趙雲總是不停地想,祁寒到底為什麼要那樣?他不停地給祁寒尋找理由、苦衷,有時覺得定是自己琢磨的那樣,便欣喜起來。有時卻又覺得,這世界本來就不如想象那般美好,處處充斥著算計和陰謀……
祁寒見他在祈谷壇暈死過去時,是什麼感受?他跟隨著曹操,離開下邳城時,可有回頭顧望一眼,想想滯留郊野營帳、傷體支離的自己?他就這麼走了,留下自己孤身一人,從此杳無音訊。他會不會像他從前說的那樣,無事一身輕,四處去遊歷、排遣心情,徹底忘記自己?或者,他根本從來就沒有把自己放進過心裡吧……分開的那段光景裡,趙雲病也病了,總是無法剋制地胡思亂想,一直想到腦袋發暈,心臟抽痛,躺在床上蓋著棉被烤火,仍覺得手腳冰冷,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後來,他傷勢痊癒了。又遭遇了極大的變故,他投了劉備。只得硬起了心腸,將那人擺在暗處、擺在夜裡思念,白日裡軍旅勞頓,將自己弄得越累越好,才好分神,而不去掛念他。
此刻,見著這兩匹馬兒如此親暱,趙雲想起之前的事,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臨走之前,小紅馬咬著他的袍子,往後拉扯,連玉雪龍也不願走,踱著步,想要跟小紅馬一起,跑回千翠湖的那片林子去……
趙雲目光酸澀,抬手給了紅馬臀上一鞭,見它吃痛跑開了,才驅策玉雪龍,揚蹄狂奔而去。
轉過谷坳之時,他聽到陣陣嘶鳴,驀然回頭,見那紅馬送出老遠,還站在山樑上,朝他頻頻昂頭,似在遙相目送。趙雲心頭一陣酸澀,暗歎一聲,想道:“阿寒,阿寒,你為何還不如你的馬兒情厚?”
回到軍中,趙雲摒退了左右,心緒難平。腦海中不斷浮現起祁寒那憔悴的模樣,心頭一陣陣地抽縮著,難過難捱。他拿出那幅北新城所繪的畫來,望著黑漆漆的炭筆,靈巧勾勒出他的臉龐輪廓,一寸一寸,描摹出他的神采,連頭上銀盔的纓子,都絲絲分明……
劉備吃了敗仗,妻子家眷又被曹純拿獲送走,此際正在焦頭爛額之時,正與關張等人在中軍帳中密議。卻是沒有叫趙雲去,他剛從黎陽歸來,聽聞劉備妻小和甘楚等人渡河被追,才一路趕去的,並不知曉劉備接下來,是打算揹著袁紹,偷偷去投奔荊州的劉表。
這半天,趙雲心潮起伏,始終無法寧靜,連晚飯也沒能吃下,就一直想著那個人的種種,心頭一時熱,一時冷的,只恨自己記性太好,總也忘不了相識相知、相許相戀的那些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