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山風烈命懸一線,青鋒寒無名逞兇
祁寒愕然睜眼,竟見前方三尺之地,斜插著一支寒光鑠鐵的箭矢!
原來小紅馬機警敏感,聽到後方有人追趕,又有箭聲傳來,當即往左撂蹄一跳,才免了主人遭箭枝洞穿之危。
祁寒腦中昏昏沉沉,一時不及反應,又聽身後風中傳來一道輕急的嗤嗤聲,祁寒混沌之下,下意識地往左傾身一避,一道寒芒立時貼擦著他的頭皮激射掠過,插入前方的雪地,發出“缽”的一聲悶響。
隨著箭矢飛過,祁寒束髮的頭帶應聲射斷,飄然落在雪地上,墨黑的長髮散亂下來,與衣袍一同,被風吹得獵獵飛舞,映著他殊絕的容貌,宛若馬陵山中的山鬼精魅。
這一下,祁寒徹底清醒了。
對方箭法老到,刁鑽狠辣,若非他的應激反應還在,身體又柔韌異常,堪堪躲過了箭鋒,適才那一下,便有貫穿頭顱之險!
呵……分明就是為了取他性命而來,要置他於死地。
意識到這點,原本還放馬由韁、渾噩欲死的祁寒,陡然激發出了骨子裡深藏的烈性,他驀地直起身來,伸出早已凍僵的手,緊緊挽住了馬韁!
想讓我死?偏不如你之意!
就算是死,他也不會死於此地,死於這背後偷襲的螻蟻鼠輩!
祁寒斜眸向後瞥了一眼,眸中的寒意一閃而過。輕勾的唇,蒼白若鬼的面容上,一抹倔強的冷意。
“駕!”
說時遲那時快,來人冷箭眨眼又到,祁寒腰身用力,咬牙再度躲過一箭,胯下重重一夾馬腹,喝了一聲。
原本已在風雪崎嶇中奔跑了近一個時辰的小紅馬,宛似被主人情緒感染,昂首而嘶,登時灑開四蹄,朝著灰暗的雪渦深處掠去!
小紅馬速度驚人,但耐力有限,很快將人甩開了距離,但祁寒卻在一刻鐘之內,再次聽到了後方鼓盪的蹄聲。細聽之下,馬蹄颯踏,那人竟似帶了好幾匹換乘的馬。不過片刻,對方又已換了一匹駿馬,猶似跗骨之蛆,再度追了上來。
祁寒焦急之下,無法分心去想究竟是誰要殺自己。他伏在馬背上,挨蹭著小紅馬的脖頸,一下一下撫摸它焰火般的鬃毛,口中輕聲催促,“馬兒,你跑快些,再跑快一些。”
小紅馬年齒尚幼,早已乏累了,它嘴裡不斷吐出白氣,儘管在這冰封雪凍的天氣裡,仍然熱得口唇起沫,身上漸漸沁出血紅色的汗水,落在雪地裡,好似一朵朵殷紅的桃花。
後頭的蹄聲好似索命的鼓點,卻發急促,更越來越近。
祁寒皺眉回眸,只見那混沌色的風雪中,一道魁偉的黑影猶如魈魅一般,正駕著五匹駿馬,飛馳而來。
祁寒霎時一呆,只覺那人高大的身影,竟似莫名有些眼熟。
剎那之間,他心頭彷彿猛然被什麼東西一撞,想到了什麼異常重要的事,但具體是什麼事,卻又模模糊糊的捉摸不住。
那人又連發了三箭,統統被祁寒勉力避過。此時風雪漸漸小了,道路積雪冰凍,更是蹇頓難行,小紅馬足下不停打滑,跑得越發吃力,速度更加慢了。反觀那人,卻是五匹駿馬並駕齊驅,蹄子上都包裹了葛麻之物,速度竟分毫不減。
祁寒心中一聲冷嗤,暗歎對方實在太看重自己的性命了,為了這場追殺,竟然早早就在馬蹄上裹了防滑之物,可見是蓄謀良久,有備而來。
祁寒趁著風雪漸小,視野開闊,回頭去看那人相貌,不想竟對上一雙冷冰冰的眼睛,和一張非革非皮的詭異面具。
兩人相距只有百五十步,那人見他看過來,忽地冷然一笑,刻意壓抑了嗓子,沙啞的嗓音道:“小子,何不束手就縛?還可讓你死個痛快。”
如此貓捉老鼠一般,折磨追逐,不僅馬匹可憐,祁寒自己也吃風灌雪,無比痛苦。那人似乎知道他身負寒疾的底細,說完這句話,竟是低笑不止,如同遛耍玩物一般,將祁寒和紅馬追往雪地深處,眼看著他們痛苦奔命。
祁寒眸光愈黯,聽到身後蹄聲越來越近,自知無幸逃脫。
——他此刻沒有任何兵器,連小弩也落在了房中,身上疼痛不止,無力以拳腳對敵反抗。那人所說的乃是實情,除了停馬跪地哀求之外,就只有跟小紅馬一起,跑到力竭而亡,或是被那人趕上,受他屠戮。
祁寒瞥了一眼前方橫亙雪原上的山脊陰影,眸光閃了幾下。
他催馬圍著山腳轉了十餘丈路程,爾後俯下頭,趴在小紅馬的頸旁,親暱地呢喃,宛似安哄般勸道:“小,乖。不必跑很遠了,你且再快一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