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構陷當年高陽事,坦承而今身上痕
趙雲道:“興平二年三月,高陽縣瘟疫成災,浮雲部三百二十騎奔赴救濟,帶頭領隊者,便是浮雲本人。”
此言一出,周遭尖銳的非議聲戛然而止,眾人當場唏噓變色。趙雲這話,映證了他們的猜想,很多人還隱約記得那一年浮雲帶隊人馬往高陽縣賑災之事。而不知此事的部卒們聽了,卻是倒抽一口涼氣,滿眼不置信地望著場中的白袍將軍。再看那苦主蒻姬,早把一雙翦瞳睜得溜圓,微張著嘴,瞪向趙雲的吃驚眼神,彷彿在看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物。
祁寒顰眉,看向那女人的眼神漸漸冷了下去。原來,她是要當眾構陷阿雲?他的目光又掃過那幾位長老,果見他們都抬起頭來,臉色如同死灰復燃,眼底閃動著莫測的光。若說這女的不是有備而來,早早安排好的,他都不信!
那蒻姬神色幾變,從一開始見到趙雲,請他尋兇伸冤時的信任、感激、充滿冀望,變為此時的震驚、悚懼和絕望,她發怔之後,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身子連連後退,對趙雲表現出了強烈的害怕和厭惡。
倒像那昂然而立的英俊頭領,實際是一個擇人而噬的野獸,隨時會暴起將她吞吃入腹一般。
祁寒見了心中冷笑,暗道:“這女人好生厲害,擱在現代至少能得個最佳女配,還是演反派的那種。”
不等趙雲說話,那蒻姬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環顧之態,好似一隻落入狼群的羔羊,柔弱無依,越發顯得可憐。引得四周的男人們愈加惻憫同情,看向趙雲的眼神便慢慢也變了。她哽咽了聲音喃喃念道:“我不報仇了……不伸冤了……我要走,請諸位大哥放我離開吧……”言下之意,竟已經認定了浮雲便是兇手,做出一副不敢抗衡之態。
幾位長老身後的部卒們趁機大聲冗嚷起來:“女子你何必害怕?適才鳴冤,現又不敢了。你放心,太平教一視同仁,不管當年是誰對百姓犯下大錯,都要認罰受過!”
“就算浮雲頭領牽涉其中,我們還有賈副頭領可以秉公論事!”
“不錯,就請副頭領為苦主主持公道!”
那蒻姬聽了,連忙看向東北角那個臉皮蠟黃的魁梧漢子,雙膝跪行到他跟前,怯聲哀求:“賈副頭領,可願意為賤妾做主……”
不料那漢子垂頭冷冷看她一眼,虎目中隱含幾分薄怒,道:“浮雲頭領雖然年輕,行事卻向來光明磊落,肝膽俠義,你若想誣陷於他,我頭一個不答應。”
這位中年漢子便是浮雲部的副頭領,名叫賈鵬,他資歷甚老,與上一任頭領有刎頸之交。平日裡不苟言笑,為人精明老練,行事正派,在部眾之中也頗有威望。只是他往日跟趙雲相交甚少,不想今日竟然肯為他出頭。
趙雲聽到賈鵬替己辯駁,眉峰微挑,淡淡看了他一眼。賈鵬朝他善意地點了點頭。
祁寒暗暗鬆了口氣。心道:“幸虧這賈副頭領的腦子還算清楚,明白阿雲的為人,並不聽信這女人的汙衊讒言。”
那蒻姬聽了賈鵬惡聲責備,登時哭得更慘:“……賤妾絕不敢誣陷頭領,只是,此刻細細一想,那帶頭惡人的身高體態,與浮雲頭領的確別無二致……”
“身高體態?”祁寒聽到此處,終於忍不住嗤地一笑出了聲,“你說那人辱你於暗室,全然不知形貌。此刻無憑無據,居然敢攀咬一部首領,如此勇氣可嘉,想必是有心人指使吧?”說完,他看了一眼虎視眈眈的幾位長老,冷笑不已。
賈鵬也喝斥道:“這位公子說的對。蒻姬,你無憑無據的,莫再抹黑頭領。否則依照我教教規,責杖一百,生死不論。”
趙雲聽了眼神微眯,若有所思。
“我……我有憑據!”孰料賈鵬話音剛落,那女人卻突然不顧一切,大喊了一聲。
慘白的面容上著著淚光,彷彿已經不顧一切,要拼死一搏。
趙雲心道,來了。對方的最後一招,一直等在這裡。
賈鵬皺眉,疑惑道:“你說什麼?”
蒻姬咬唇,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舉目看了趙雲一眼。螓首一垂,道:“那夜昏黑,看不清辱我清白的賊人,但賤妾卻在他左肋之下,摸到了一處龍形異紋……”
趙雲眸光一動,睃那女人一眼。下一秒,卻是將目光投向祁寒,看了看他的臉色。
祁寒正自皺著臉,恚然研究那蒻姬,渾似沒把對方的話聽進去。趙雲見了,眉眼一鬆,唇邊牽起了一絲弧度。
蒻姬仰起頭,水眸盯著趙雲,悲慼之中,又似帶著一絲難於啟齒的憤慨,道:“浮雲頭領……你身份尊貴,賤妾不敢請你當眾驗明證身。”
一句話以退為進,軟刀殺人不見血。祁寒瞪著那女人,抿緊了唇,一雙清目溢位寒光。
趙雲雖在軍中,卻也不喜與人過分親近。洗沐之事都是單獨為之,極少有人知道他身上有什麼異紋痕跡。
連祁寒也沒注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