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寒夜寂黯然思君,雨中尋拜上浮雲
是夜,浮雲掩月,悶雷陣陣。天上雨滴綿密,時急時緩,縷縷溼寒的風自窗欞外頭飄逸進來。
房中清冷,祁寒裹著褕袍獨坐在案前,一豆燈火兀自隨氣流搖晃,曳動滿室昏昏光影。他下意識地搓了搓冰涼的雙手,眸光怔怔望著案頭小弩發呆。
這物雖然從未對敵建功,但弩身機括都已磨得光滑,泛著隱隱寒光。可見主人經常撫拭。
這些天,晚上從呂布那交了差回來,他便整個放空了。長夜寂寂,尋不到可做的事,也提不起興致精神。彷彿總覺得缺了什麼,心裡空蕩蕩的,異常的頹沮難受。
他知道這是因為誰。卻又不敢去深想觸碰。
幾天來,他和趙雲極少碰面交談。譬如這日清晨,他起身站在簷下青石階上,正撞見趙雲在院中水缸旁洗漱,他深覺尷尬,又不好假裝不見,只得叫了一聲“阿雲”,當對方微笑頷首回喚了他,想上來攀談之時,他便已垂下頭去,逃也似的匆匆離開。
本來是想強迫自己忘記他的。
不見,則不念。說不定漸漸便就忘了。卻沒想到,他完全低估了自己對趙雲的感情。多日見不到他,無法黏在一處,談天說地,祁寒整個人都不對勁起來。心底思念蔓延的感覺,反而愈來愈濃重。
每到夜裡,萬籟俱寂,房中只餘他一人,一個流落到古代,無根無寄的現代人,心裡便空得厲害。獨臥榻上沉湎夢中,所思所想,竟都是趙雲的身影。
想起那夜顏酡袒對,自己著魔一般俯吻相就,被那人的霸道狂烈震住,又因誤會,生出許多驚喜,難過。一幕幕都似魔咒般盤桓腦海,揮之不去。
出神之際,祁寒抬手撫上唇際。裡頭被趙雲撞傷的痕跡早痊癒了,卻仍似殘留著那人的氣息,令他一陣心顫悸動。
“這天真冷……”
他縮了縮脖子,終於被寒氣凍醒。
從案前起身端起油燈擱在床頭,握著冰涼厚重的棉被抖開,他褪下外袍正打算熄燈上床,忽然間冷風颯動,木門輕輕一響,一道黑影挾帶著雨水的氣息閃了進來,油燈一暗而滅。
“誰……”
祁寒心中一驚,正要喝問,嘴上一熱,唔得一聲悶哼,已被一隻大手掩住了口鼻。緊接著,他便被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身體甫一接觸,祁寒便輕輕打了個哆嗦。
儘管隔著衣襟,仍被那充滿陽剛熱力的體溫震懾,立刻便熨帖了他冰冷的軀體。只是輕輕挨著而已,他卻察覺出了熟悉已極的氣息。
果然便聽那人壓低了嗓音,俯在他耳旁道:“阿寒別叫,是我!”
的確便是趙雲。
他說話之時,暖熱氣流盡數噴在祁寒耳中,冷熱交擊,引得他脖頸上的面板一陣顫慄。
趙雲表了身份,便鬆開了捂住祁寒口鼻的手。但手臂仍半攬半抱,將祁寒鎖在身邊。這一刻兩人貼得極近,體溫隔著衣料融在一起。房中漆黑無光,一息間突然安靜下去,只餘下兩人失律的心跳和呼吸聲,清晰可聞。窗外雨勢已緩,細密如絲,積水自簷角落下,滴滴打在青石階上,越發渲染了這份詭異的安靜與曖昧。
被趙雲半擁半抱般攬在懷裡,祁寒腦中噌地一下,面頰發燒,一顆心狂跳起來,登時有些手足無措。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低聲問道:“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心中卻暗自慶幸趙雲進門時扇滅了燈火,不然此刻看到他面紅耳赤的模樣,豈不令人無地自容?
誰知,這念頭剛一閃過,便聽嗶簌一響,房中驟亮,竟是趙雲點燃了油燈。
祁寒:“……”連忙收斂心神,不著痕跡地與他隔遠幾寸,坐回榻上。
趙雲並未答話,眉頭緊皺,“你怎麼穿得這麼少?”說著,條件反射一般,拿起棉被往他身上搭去。
這人永遠不懂得愛惜身體!眼下已是冬時了,一個人住,門窗又不嚴緊兀自透風,他竟然只穿了一件單衣!怪不得剛才手掌觸到他口鼻,瓊玉一般冰涼,連噴出的氣息都是冷的。
身上一沉,被棉被裹住肩背,祁寒驚異地抬頭,正對上趙雲隱怒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