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那個人是趙雲……祁寒望著趙雲背影,只覺得呼吸不暢,心亂如麻。
他暗暗猜測著,如果是點到即止的武藝比拼,他認為呂布的綜合實力更強,贏面更大;但若是生死相搏……趙雲個人的氣勢、自信、爆發力,卻擁有更多的勝算——但現在,他們到底算是比試,還是搏命?
不論哪一樣,他都不願意看到,因為不管哪種結局,兩人都不可能完好無缺!他才不想阿雲因此受傷折損。
祁寒欲上前制止,可這卻不是校場的操練比鬥,端看呂奉先那股氣勢神態,已是將趙雲視作了敵手,哪裡還有商量餘地!今日這陣仗,卻是非打不可了。祁寒黯然無力地想道。
或許,趙雲也是看透了這一點,才會挺身應戰吧。
“阿雲……”
祁寒望了趙雲一眼,袍袖之下攥緊了拳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擔心,甚至連掌心都是薄汗,背心也冷汗涔涔的。
趙雲聽他輕呼,回頭朝他看了一眼,緊蹙的長眉一鬆,朗然而笑道:“阿寒安心。稍待我片刻,一會兒便走。”
那一瞬間,他溫潤的眼睛很亮,充斥了柔和迴護的暖意。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那麼英俊爽朗。
他持著銀槍,白袍挺拔如峰。又似嶽峙淵停般的一棵著雪青松。
觸及他微笑淡定的眉目,聞聽他低沉篤定、滿是溫柔安撫的話語。
祁寒心頭如中重錘,狠狠顫抖了一下。
他忽然眼鼻一熱,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意,險些流下淚來。
他不明白自己在感動些什麼。
陽光好像太刺目了。灼得他鼻中暖熱,喉頭髮緊,突然想要哭上一哭。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
也不知道趙雲這樣的溫柔保護意味著什麼,他只是突然覺得,這個人太重要了。
這個人重要到他已經完全不能捨棄,重要到覺得這個人一身的白袍是會發光的,如果脫離了這個人的視線,他就會全然迷失自己,再也找不到真正溫暖的存在。
明明早已經知道自己過分依賴了他,這種依賴早已超出了自己的底線和認知,卻還是不捨得離開。尤其這些獨處的日子,兩人互相關懷照料時,心中那些怪異的悸動是什麼,偶爾流淌過的切切溫情是什麼,祁寒不是不能體會,不是不能感受,他是不敢去深究,去琢磨,去體會,去感受。
他那麼冰雪聰明,剔透玲瓏的一個人,怎會察覺不到自己的不對勁?
可心底隱藏的某些情緒和依賴,在趙雲融雪陽光一般煦暖的笑容面前,都瞬間卑微到塵埃裡,變得不值一提了。變得沒必要去想起,去揭開,去觸碰。
他潛意識裡覺得,只要一直伴在趙雲身邊,他根本不會去想太多,思考太多。他永遠會像一隻不願離開巢穴的幼雛一樣,緊緊跟隨著趙雲。一旦他發現了自己有別的心思,就會徹底失去這個人——不管是因為世俗,或是趙雲本身。所以,祁寒的睿智,理智,他的疏離淡漠,缺乏安全感而自我保護的性子,不允許他去觸碰心底的某種情緒。
所以他一直未能發現自己真實的想法。
但,就在剛剛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就在這即將與呂溫侯生死相搏的一剎那
當趙雲回頭朝他輕輕一笑,說出一句平常至極的話語時,卻帶給了他極大的衝擊和波動。
彷彿在心湖裡驟然投下了石子,撞起層層波瀾,跌宕開去。
……
這是祁寒最為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底情緒的一霎。
甚至比不久之前,趙雲那句一輩子不離開他的承諾來得更加強烈。
他忽然分不清自己對趙雲是什麼心情,什麼感覺,什麼想法了。
因為在趙雲回過頭去,凜然對敵的一剎那。在趙雲朝他微笑後,轉過臉去,凝眉軒目,聚精會神與人對峙的那一息之間,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對張燕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情愛,不過是蝴蝶吻花,清風過湖罷了。
情愛,只是春日裡的蝴蝶,輕輕吻過花瓣露珠;只是仲秋裡的一陣清風,淺淺拂過靜寥湖面。同樣驚起一絲漣漪,卻是轉瞬即逝,杳無痕跡。自它消失的那一刻起,便無法回頭,無從追尋。歲月漫長,紅塵滾滾,花朵生滅,湖面寂靜,它們用一生去回味那一次的觸碰與動心。
但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說錯了。
情愛,應是一枚石頭丟進湖裡,濺起無數波瀾。
你鬧不清這波瀾究竟因何而起,又為何結束。
只是當波瀾消失之際,那塊石頭卻沉進了心底,從今往後,不管颳起多大多狂的風,也再無法把那塊石頭,從湖底起出來。從此以後,你的心湖潮岸,將用一生去回味那一次石子入水時,猛然濺落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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