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從包袱中拿出藥粉、繃布和短刀,將傷處周圍的衣帛盡數割斷,剝光趙雲的上衣,露出一整個後背。第一次拔這種開放性創口上的器物,何況剛剛才被最親近之人逐殺,受了不小驚嚇,祁寒的手不禁有些輕顫。
他長長呼吸一口,強行鎮定下來。
動手將幾枚碎陶飛快起出,又用桶中的涼開水清洗了傷口,這才將治傷的藥粉倒上,纏上繃帶止血。其間趙雲疼醒了兩次,睜眼見是祁寒,他皺起的眉頭一鬆,又閉上眼睛,滿頭大汗地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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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的身體很沉,翻動起來極不容易,單是纏繞紗布,便已費了祁寒不少力氣。處理完這一通,祁寒背心也一層冷汗貼著很不舒適,當即便將上衣脫了。
他擰了帕子擦了後背,換過趙雲的葛巾,給他擦汗。
趙雲睡得不□□穩,又似入了迷夢。劍眉皺著,輕輕囈語,抬手去隔開祁寒給他擦額的手。
祁寒目光一閃,忽地發現他腕內有些異樣。一把握住,細瞧起來。
“這是什麼……?”他滿眼訝異。趙雲手腕內部齊整整幾道傷痕,已經結痂脫落,但看顏色深度,卻是新傷。但最近這些日子,他們都在一起,趙雲根本沒受過傷。
除非,是那一天……
仔細想來,那一天他身受重傷在破廟醒來之後,趙雲的左腕就一直不太靈活。像受了些傷,卻又不礙行動,然而,祁寒深覺疑惑的是,腕內的位置,外人很難刺傷,何況是幾個平整齊列的小口,倒不像是與人對戰所傷,而像自殘。
平日裡有馬蹄袖遮掩著,他沒怎麼注意,此際一想,卻是分外不對。
祁寒凝住了眉頭,指腹在那些小傷口上輕輕摩挲過去。忽地,他腦中“轟”然一下,好似雷鳴電閃般劃過幾幀畫面,雖看不真切,但卻令他驀然記起了一種感覺!
那種感覺,是有人在耳旁切切呼喚:阿寒,別睡過去,應我。
是有人托起他的腮頷,一手捏開嘴巴,將什麼東西一滴滴一汩汩灌喂進來。那種液體,微稠,腥澀,味苦,猶帶著人體的餘溫。
祁寒突然間明白了這些傷痕是什麼。
爾後他腦中便成了一片空白,嚶嗡亂響,不知該如何思考下去。
怪不得……
怪不得旅途中,趙雲的臉色連日蒼白,眉宇間也始終有種淡淡的疲倦之色……
原來,他曾經用那麼多的鮮血哺餵過他!
祁寒數了數那些傷痕,發現足有七道。定是一個傷口流不出血了,他又割開另一個……
想到這裡,他的身體輕微地顫抖起來。只覺得血一股股往腦門上衝,整顆心彷彿揪成了一團,發酸,發澀,發苦……心裡的諸般滋味,彷彿全變成了趙雲鮮血的味道,充斥住他整個人,無處遺漏,無所遁形。
自從童年那次變故以後,他幾乎再沒有哭過。即便被初戀拋下之時,他也只是一語不發,將自己關在房中呆了幾天,待開門時,便對爸媽說,你們安排的婚事,我答應了。
他向來堅心而韌性,光明相好。不論人前人後,皆是如此。但他性情疏冷淡漠,彷彿與世人永遠隔著一層什麼,沒人能夠真正走進他的內心世界,更遑論讓他徹頭徹尾丟盔棄甲地,愛上。
但趙雲……卻令他一再地感動,一再地震撼,一再覺得傾盡所有、也無法報答他的恩情。為了這個人,他鼻酸目熱,數度想要落淚。
祁寒自認是個慷慨男兒,即便性情疏淡一點,他從來不是愛哭忸怩的性子。可一遇到趙雲,似乎很多東西都潛移默化地發生了改變。他總是會習慣性地依賴著對方,對他全無理由的信任,下意識地想要同他親近,甚至還有一些作嬌作痴犯二的嫌疑。
打從一開始,這個人就是不一樣的。
從無端的救命之恩起始,到辛苦尋覓見到那個晚上,趙雲在他心中是那般高高在上,如神壇神祗般的存在。但二人一見如故,後來卻又生出那麼多的貼近與愛護,無微不至的關懷,挺身相護的情義。及至最近,他驚覺那些曖昧漣漪早已動盪心底,如此種種,到此時陡然見到他腕上的傷痕,便化作了驚雷浩瀚,在心中炸開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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