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禮樂崩宴上狎戲,近侍女誤會橫生
祁寒搖了搖頭,覺得庭堂中昏暗的燭光搖曳,讓他產生了某種錯覺。
因為記憶里根本不曾有過這樣的場景。
他長眉一擰,突然回眸看向身旁的人。
卻見趙雲捏著茶盞,似在淺酌。居然正巧也在看他。
俊眸中淌動著一種近乎溫柔的情緒。唇角勾笑,一動不動地望著。
其實,打熟悉的樂聲響起,祁寒執箸而敲的時候,他就已經這樣望著他了。
一邊任憑思緒漫散開去。
那一夜,宴會之上,瀕臨生死,他那樣強烈地覺察到自己的心意;那一夜,他攬住對方,從張飛矛底救了下來,像是擁住失而復得的珍寶;少年在月下身姿翩然,猶如欲登仙離去,他背起他來,緩慢而有力地向前走著,往少年口中“家”的方向。他揹著他,像揹著一整個世界,沉甸甸的,心裡塞得很滿。
月光皎潔,歌吹溫綿。
那時,他希望那條路蔓延下去,永遠走不到盡頭。
祁寒莫名嚥了口唾沫。被他太過明亮的眼神看得耳頰有些發熱。
他定了定神,想起自己要問什麼,朝趙雲道:“……阿雲你是不是曾經唱過這歌?”
趙雲深邃的眼眸盈了笑意,一眼望不見底。他未答,只抬起手,揉亂了他的頭髮。
祁寒惱了正要炸毛拍開,堂中卻陡然響起一聲女子的輕呼。
他訝然回眸,卻見左席上八健將之一的郝萌喝醉了酒,正將十三姝中身材最好的一位抱個滿懷,狎暱不止。一柄焦桐琵琶滾落在腳邊,被足履踐踏,著泥崩弦。
祁寒震愕不已,滿臉不可思議。
他一直以為漢代衣冠簡樸古風長存,人人都恪禮守節,渾不料這郝萌竟能如此行徑,眾目睽睽之下拽了歌姬,上下其手,一臉瑣樣,頗有要當眾宣淫之態。
環顧四周,眾人面色如常,竟無驚訝之色。不知是司空見慣,還是敢怒不敢言。
再看一眼,卻又加倍震驚。但見呂布手下那些將領,竟與郝萌如出一轍,酒意上頭,色相畢露。熏熏然伸手探向歌姬舞姬們,一人一個,捉了褻玩。
歌舞姬女們也似見慣這種場面,起初還躲閃嬌呼,欲拒還迎掙扎一番,後來便笑了起來,順從地貼在男人身旁,酌盞夾菜,哺餵酒水,殷勤服侍,任他們揩油亂摸。
絲竹舞樂一時變調,連樂師中的年輕女子,也參與進來,有人若看上了,便一把摟進懷裡,重重香上一口。
祁寒睜大了眼,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事實上,他是隻知歷史,不知現實。自西涼董卓入主京師以來,夕宿宮女、夜寢龍床,荒唐暴虐,奸|淫|糜|爛。已是禮樂崩壞,衰漢傾危的景象。這些軍將與董卓手下同僚,本就是塞北的粗獷豪漢,甚至還有少數民族,他們耳濡歪風,目染邪氣,哪裡還能把持操守?連呂布也是見怪不怪,不以為然的。
徐州文武皆在外圍,只顧垂頭喝酒,訥首不語,連抬眼一看的勇氣都無。
祁寒暗自咋舌,心道:“可憐了這些骨子裡迂腐守舊的儒士儒將,頭一次見此情形時,他們一定嚇壞了!”他猜得沒錯,但多次之後,這些官吏早也麻木了。
呂布向來寵愛郝萌,見他帶頭宣汙,並不制止,反暢然大笑道:“諸將連日練兵辛勞了,今夜美酒美人,儘管一樂!”說完,端酒痛飲一卮。
祁寒心想,連日練兵,明明是連日打獵……嘴角輕輕抽動,訕笑著拿起酒杯,盯著眼前景象,神情古怪。
還好這些人有所節制,最多隻是摟抱吻頰,跟熱愛當眾真人表演的董卓不同,要不然他可真的沒眼看了。呂布座下也有寥寥幾人不好此道,譬如左席上的高順,便只與張遼等人對飲,倒是一臉正氣。
呂布飲罷了酒,招了一名明豔靚麗的舞姬,一名清秀霞靨的歌女上前。
二女喜上眉梢,蠻腰纖身齊扭,碎步往墀級上去,欲湊到呂布身邊。
孰料呂布一指端坐的祁趙二人,道:“祁寒、趙子龍,你倆挑一個。”
祁寒一口酒差點嗆到。
他眉毛一挑,正要拒絕。忽然心念一動,隨意一指:“就她吧。”
話音方落,那位歌姬臉上一紅,垂頭趨步,趕緊走來。
她十五六歲年紀,圓臉杏瞳,雖不甚美,卻白膚嫩肌,有種水鄉女子的水靈清純。到得祁寒右手邊屈膝盤坐,湊過來替他斟酒,如小鳥依人。衣香鬢影之中,祁寒嗅到一股淺淡的茉莉幽香,覺得比起濃脂豔粉的味道來,並不算討厭。
舞姬見那俊美已極的少年挑了歌女,心中一陣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