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也許你不信,可我真的想過,我曾經真的會想,也許你與我是真正的親姐妹便好了。
我從來不敢去求,也從不敢去奢求父王會像寵愛你一樣寵愛於我,我只希望父王能在關心你的時候,給我一個眼神,哪怕只是看看在旁邊渴望父王眼神的我一眼,我便也是知足了。
我到現在,還仍然記得年幼之時,我從不知我與你為何有這麼大的差距,別人把我稱作二小姐,把你稱作大小姐,我便以為你就真的是王府的大小姐,我是榮王府的二小姐,僅此而已。
我真的,真的把我自己當做榮王府的二小姐來看待。你可能不記得了,可我卻記得清清楚楚,我年幼的時候常常看到父王與你,還有世子兄長,你們三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個桌子上歡聲笑語,父王為你夾菜,你卻不耐煩的推開,可父王卻沒有半分不耐煩的意思,對你滿心滿眼的都是寵愛,那個時候,父王的眼裡當真是你,當真是隻有你。
那時候我小嘛,自然是吃什麼都可以的,榮王府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從來沒有在我的吃食上虧待過我,我吃的東西比之於外頭的人家要好上太多。可我小啊,我也希望如外頭的人家一樣有個父親,有個母親,能在一個桌子上陪我一起吃飯。
縱然我姨娘從未看望過我,可我小的時候還是時常跑到我姨娘的院子門口,一坐便是半天,只是希望你娘在院子裡面朝外頭望的時候,能看到我,看到我的時候,興許會感念我是她的女兒,到院子外頭抱抱我。
我那個時候小啊,我從來沒有想過你與我的身份差距會這樣的大,我沒有想過你會是外頭人尊稱的郡主,沒有想過我的身份竟是這般的恥辱,竟是這般的不足為外人道。
有好幾次,看到你,父王與世子兄長,你們三人在同一桌上吃飯之時,我好幾次想衝過去問問父王,問問你,可不可以與你們一起吃飯,你們在一起其樂融融笑的歡樂,可是我也好想參與進去,我好想進去與你們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哪怕,哪怕我只吃最邊緣的菜,吃你不想吃的菜也可以,我可以把你不想吃的菜全部吃掉,把你不想吃的東西全部吃掉,只是希望,我與你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好好吃飯。
可我每每還沒有到你們的桌子旁邊,會被外頭的人攔下來,他們從來沒有對我惡語相向過,只是以淡漠的眼神看著我,看我的眼神中沒有厭惡,沒有喜愛,有的只是淡漠。他們什麼神色都沒有,我寧願,寧願他們看我的眼神中有厭惡,有嫌惡,哪怕,哪怕他們可以同我說說話,同我講講話,讓我不要像個沒有家的孩子一樣。
後來我越長越大,越長越大,明白了一切之後,我開始希望他們仍舊能以那淡漠的眼神看著我,至少看我的眼神中,不要再有那種厭惡與嫌棄。我知道榮王府的下人厭惡於我,是因為我有個那樣的姨娘,可當是我姨娘爬上了父王的床才有了我,如果當時父王不想要我,便一碗打胎藥,直接結果了我便好,讓我從未出現在這個世上,也不用來這世上受這麼多的苦了。
可偏偏又為何給了我希望,讓我長大之後遇見的全是絕望呢。
是,這一切都是我姨娘的錯,可我姨娘的錯,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把這些錯誤加註在我的身上,我又何其不是無辜的。
後來的我終於明白,雖然我們有血緣關係,可我們終究不是一家人,姜璃,你與父王與世子兄長,你們才是一家人。而我與你們而言,於榮王府的所有下人而言,我只是一個外人而已,一個微不足道的外人,甚至是一個惹人厭煩的外人罷了。
我在榮王府中感受到的一直是與客人那般的疏離之感,甚至於面對敵人時的那種厭惡之感,我也曾幾何時感受的清清楚楚。我不知道我有什麼錯,也許我投生到我姨娘的肚子裡面本身就是個錯誤吧,也許我的出生對於榮王府的所有人而言,對於父王而言,都是個錯誤。
我姨娘從未正眼看過我,好像把我生出來只是為了她所擁有的榮華富貴而已。如今想想,也是了,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我,她想要的是一個男孩,一個能與世子兄長爭搶爵位的男孩,一個有未來的男孩。不是一個女兒,一個只能嫁人的女兒,一個不受寵愛的女兒。
倘若我能得了父王的半分青眼,倘若我能得了父王的半分喜愛,想來,我姨娘就不會這麼忽略於我了吧。
姜璃,所有榮王府的下人都覺得恐怕連你心中也是這麼覺得,是,我姨娘懷了我,把我生出來,我姨娘間接的害死了王妃,害死了你的母親,所以你這位榮王府的大小姐,大齊的郡主可憐至極。因為你打小就沒有母親,你只有一個父王。
可你卻從未想過我,我雖然有姨娘,可她從未正眼看過我,她從未抱過我。在我記事的時候,我就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生活在院子裡面,身邊能陪著我的,只不過是幾個下人而已。你從未感受過母親的懷抱是何等滋味,而我,我真的有姨娘,我有母親,可我也從未感受過我姨娘的懷抱如何,我也未曾感受過一個母親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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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母親,你覺得以我現在的這個樣子像是一個有母親的人了嗎。縱然你沒有母親,縱然王妃已逝。可你終究還有父王,你還有父親,你還有一個寵愛你的兄長。
而我,我什麼都沒有,我沒有母親,我也沒有父親,沒有父王,我更沒有一個像世子兄長那麼寵愛你的兄長,我什麼都沒有。我在這偌大的榮王府中,就如同一片孤萍,漂浮沉淪,終究找不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這便是我。
沒有一個人打出生便是壞的,我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不識多少字,可我卻也知道,人之初,性本善。所有人出生的時候不辨是非,所以,所有人都是善良的。
只是,每個人生活的地方不同,每個人經歷的事情不同,每個人對待這世間的看法不同,所以,有的人依舊是好人,有的人卻變成了壞人。
所有人都覺得姜璃你善良,可我卻從未覺得姜璃你善良,你薄情寡義,虛情假意。所有人都覺得我上不得檯面,都覺得我壞事做盡,可我也只是為了我自己,與我而言,我做的事情都是善良的,我覺得,如果可以,我也想成為一個好人啊。
你走吧,我無話可說,你覺得我如何,我便如何,這外頭人的白眼,經歷多了,我也習慣了。你若是想去向父王告狀,那便去吧,我已經不怕再失去什麼了,我什麼都沒有,有的啊,只是這條誰也看不上的賤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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