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詭異的場面最終被一句馮老爺子的“發生什麼事了”所打破,圍著的兩撥保鏢不露聲色地退了幾許,卻依然佔據各自的近身攻擊範圍。
馮老爺步履穩健地過來,瞅了兩個女人一眼,面朝唐糖說著:“今晚就你戲最多。”剛才那麼大的動靜,老爺子肯定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雖然他跟自己孫子不對盤,但是在外人面前,自然是要護短的。
這個護短包括自己孫子帶來的女人。
可是唐糖不知道這麼多彎彎道道,馮老爺沒問她,她也不好開口辯解其實是顏煙害她落水在先。她和顏煙不一樣,這裡的人她一個都不能得罪,否則隨便哪個動動手指,以後都夠她受的。
這麼一想,最終她只能默默低下頭。
沒想到頭低到一半就受到一股阻力。
馮峻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她下巴,生生阻止了她的動作:“沒做錯,低頭做什麼?”
語氣符合他一貫的冷冽和毋庸置疑,但是唐糖知道這話不只是對著她說的,他在告訴在場的所有人,她沒有錯,他馮峻帶來的人永遠不會做錯。
被抬著下巴,那雙黑眸近在咫尺,雖然目光黑漆漆沒有任何溫度,可是她卻突然覺得心裡暖意融融。
要不是知道這人十分要面子,不允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唐糖差點就要以為是在替她出氣了。
唐糖看著那雙充滿戾氣的黑眸,剛要說什麼,下巴卻突然一鬆,馮峻放開了她。
修長的手指在她後背彈了彈,他用的是巧勁,唐糖只覺得背上一麻,被迫挺直胸膛。
耳邊傳來低沉悅耳的聲音:“正身直行,眾邪自息。”
說這八個字的時候,馮峻手插回褲袋,轉身看向錢榛南,目光坦蕩而筆直,自言自語的語氣與其說是在含蓄警告,不如說是在劃分立場。
人群外,老賀跟管家馮伯感慨著:“老馮,看著大少爺的模樣,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馮伯抬了抬鼻樑上的老花眼鏡,眯著眼看著場內,沉默了半晌說道:“是啊,越來越像大先生了。”他身上的那股正氣,與馮市長真是一脈相承。
正身直行,眾邪自息。
誰正誰邪?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在場的人心裡都有一杆秤。錢榛南是怎麼起家的也許年輕一輩的不清楚,但是他們老一輩清楚的很,他以前是混黑的,只是近幾年洗白了而已。
有句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錢榛南改做房地産後,行事風格依然旁門左道,披著正當商人的皮,幹著偷雞摸狗的事,無證施工、拖欠農民工工資、非法銷售套現後停工的爛尾樓……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還當著媒體的面放話,以後林市的房地産總有一天都會姓錢。
當時很多人嗤之以鼻,私底下笑話錢榛南大言不慚,還調侃他的名字錢榛南不就是“錢真難”嗎?這還怎麼賺錢?
然而外行人笑話歸笑話,作為林市的房地産業龍頭,馮氏集團公關部卻選擇三緘其口。
有人認識公關經理,私底下打聽他們對錢瑞集團的態度,據說那位年紀輕輕的經理笑著回答:“我們馮董說了,他以前養過一條二哈,一桶水也能玩出花來,既然那位這麼喜歡給自己加戲,那我們就等著錢瑞股票漲停的那天。”
此話一出,錢瑞集團股票第二天非但沒飄紅,反而遭到三次大跳水。到底是有人變相討好馮峻所以在幕後做空,還是錢榛南仇家太多,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後來……沒有後來了,馮峻跟錢榛南的樑子算是結下了。
管家又把目光投向馮老爺。
孫子跟外人鬥上,馮老爺子倒是很淡定。馮家老一輩對養育男女有不同的理念,認為男孩子就要糙養,不管做什麼行業,老一輩不會多加幹涉,但是女孩子就不一樣了,比如馮綿綿……
所以,孫子跟錢家人有過節,馮老爺並不在其中摻和,加上馮老爺本身對生意場上的事情看得很淡,所以他並不在乎孫子跟錢榛南的破事,照樣跟錢榛南保持往來,包括這次壽宴。
但是如果波及馮家人的顏面,那他肯定還是會站出來的。
“好了好了,榛南,來跟老頭子喝杯茶。”馮老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驅散了場中的緊張氣氛。
錢榛南勾著嘴角應了一聲,吩咐旁人帶顏煙去洗手間換衣服,臉上笑著,手裡握著柺杖緊了又緊。
他自然知道馮峻剛才那八個字的意思,今天這事情雖然表面不了了之,但是大家都明白,他錢榛南和馮峻的過節已經成為一個死結,再也解不開了。
而唐糖,面對顏煙怨恨的目光和錢榛南犀利的眼神,她在心裡暗罵自己今天蠢到家了,早知如此,她剛才就不該在這麼多人面前潑顏煙,而是應該用一些溫柔的方式,比如在顏煙上洗手間時把她反鎖在廁所裡……
好在救命稻草說來就來,還是根重量級的稻草。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馮市長到了”,人群終於陸續散開。
很多人來這裡,明面上是為了討好馮老爺子賀壽,其實都是醉溫之意不在酒,都想見見馮老爺的大兒子,也就是馮峻的父親、林市市長馮遠途一面,於是顧不得看這裡的戰況,都朝那兒圍了過去。
最後,就連錢榛南也找了個藉口撤了。
唐糖總算有機會喘一口氣,剛想轉身上樓,手腕被人抓住。
馮峻抿著嘴唇,攥緊她手腕,臉色陰沉地拉著她朝樓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