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銘的氣色一日日的好起來,但是仍舊不肯說話。
有時候繪之不得不撇下他出去一趟,那時候他就顯得格外焦躁不安。
這樣來來回回的幾次,繪之幹脆就不出門了,她專心致志的待在小田莊裡頭,這樣一來,去哪裡都能帶著他。
等這一年的夏季快要過完的時候,小田莊終於大大的出了一回名。
當然,就是在附近的百姓中間出的名,名氣都沒有傳揚到慕家莊的上層。
起因是那種像雪一樣白的的植株豐收了。
雖然夏天還不用穿棉襖,但大家都是土裡刨食的人,只略一琢磨就能想到此物的妙用。
自然不少人也追究它的來源,一個新物種,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祖祖輩輩都沒見過,憑什麼這裡就一下子長出這麼多來?
如果繪之想當“紅人”,她其實很可以藉著這股東風火一把,譬如說神農託夢啊,或者觀音大士憐惜農人冬日寒冷啊,總能造勢的,而且這樣的說法本身比這個物種還能得到更快的傳播,畢竟一種作物從生長到成熟,過程很長,再高的期望,一日日的過完了,到收獲的時候新奇感起碼可以沉澱下去了。
可惜,她與人際交往上,從來是怕麻煩、害怕說錯話、做錯事的那一撥人。
因此這一頂發現新物種的帽子就被她無償奉送給了老鄭頭。
“鄭叔種了這麼多年莊稼,許多菜在別人手裡都養不大,偏他能種的好,這東西也是鄭叔來了之後偶然間在山腳下發現的,起初是不知道做什麼用,後來有了收成,也不過得了一兩半兩的種子,今年這是頭一年試種,因此懇請大家先不要採摘,咱們等花開出來,等種子徹底的熟透了,來年就能種的更多些,大家不僅可以有棉襖,還能有厚被褥……”
她的話只在小田莊裡頭說,自然有人會將這些話傳出去。
鳥不會來吃這個東西,但防不住有人想坐享其成。
繪之的話給了大家警醒,自發自動的就有小孩子們結伴看守,每每等到天黑透了,大家才回去。
因為小孩子們也是棉襖最早的受益人,去年,他們就穿上了,只是那時候還不知道那保暖的東西就是這種植株開出來的花,現在知道了,孩子們自然更為上心,他們想象冬天裡頭睡在又軟又暖的被窩裡頭,雖然現在是夏季,卻沒有一個不盼著冬天趕緊到來了。
當然,這只是小孩子們的念想,大人是不會這麼幼稚的。
大人們去問老鄭頭,這個要怎麼種,什麼時候下種,什麼時候鬆土,什麼時候澆水施肥等等諸如此類。
老鄭頭種過之後心裡就有數了,人家來請教,無論什麼問題,他都是信手拈來說的頭頭是道,讓眾人不由的更添了欽佩,只一樣,有人問他此物叫什麼名字,這個他不知道。
“這麼大半輩子頭一回見,你問我,我哪裡知道,只知道這個物什挺不錯很有用處就是了。”
莊戶人家心思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老鄭頭將話一說,大家信了十成十,都曉得這物暫時沒有名字,於是又過了不久,繪之就聽到外頭不少人嘴裡喊“雪雲”“雲絮”“白花”之類的……
繪之聽了倒是笑了一陣,大家都太有才了,而且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取的名字最貼切,於是,嗯,成立派別,誰也不服誰。
你說你的雪雲,我喊我的雲絮,總之,我尊重你的意見,但你不要來給我洗腦……
小田莊裡頭的氣氛之熱烈,堪比秋老虎。
後來石榴跟關氏都“雪雲”“雪雲”的喊,繪之幹脆也隨大流,就喊起雪雲來,理直氣壯的把收獲的雪雲要走了十來斤,她要做被褥,要給韓銘做襖做褲,韓銘的腿血脈不暢,大夏天也是冰涼冰涼。
小田莊裡裡外外,繪之都是當之無愧的老大,她雖然平日話不多,但起早貪黑,勤快至極,鮮有能比的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