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之不料蘇氏問她跟韓銘的房事,面色不虞:“你留下我就問這個?要是沒有其他事,我想走了。”
也不知道蘇氏哪根弦看出她害羞的,一把拉住她:“瞧你這閨女,娘這是為了你好,你呀,要是能盡快有個孩子,也能在韓家站住腳。”
繪之無語,韓銘……虛歲才算十三,還不到十四,談什麼生孩子?再說,她也沒打算生孩子。不,話題扯遠了,她壓根就沒打算在韓家站住腳。
不過……,她的目光落在蘇氏一直按在手下的那個布包,心中不好的預感慢慢升起,嘴角微抿問:“到底什麼事?”
“我跟你說,這男子,要是身體強壯的,十一二歲出精也是有的,韓銘都十三了,雖然之前病了一場,可他生病之前,可是生龍活虎,整天上躥下跳,你也不要太心大,太不上心了,我跟你爹瞧著,這麟縣,想來巴結韓家的人可不在少數,單說這宅子,就是有人見你爹是韓家的親家,才送給我們的。你看,分文未花,就白得了一棟宅子,這可比我們在村裡辛辛苦苦的種地強了。”蘇氏說完喘口氣,發覺自己把話題扯遠,立即扯回來,手輕輕拍著布包:“這裡頭的東西可是我花了整整一兩銀子買回來的,不求你多麼孝敬我,只要早日給我生個大胖外孫就行了。”
繪之這下臉上是真忍不住露出笑,外孫既有韓家的血,又有蘇家的血,當比她這個一心向著外人的閨女要好百倍。
蘇氏將她臉上的譏笑誤會成喜歡,高興道:“娘知道你從來都曉得好歹,也不多說,這東西,你一天裡頭每頓飯給韓銘吃那麼一勺子,不出月餘,定然能夠成事……”
繪之一聽是這個,登時就想拒絕,轉念一想,韓家若是跟蘇家親親熱熱,她和離一事定然更多波折,若是拿走了這個,藉此機會倒是能叫他們生些嫌隙也不錯,免得到時候雙方的炮火都對準了她一個。
這樣想著,便拿了一兩銀子給蘇氏。
蘇氏歡天喜地的接過來:“這才對嘛,記得啊,一定每頓都要給他吃一勺。”
繪之懶怠跟她說,拿了布包就要走,誰知蘇氏又攔住她:“等下,這布包是我的,我還有用處,你只拿著裡頭的油紙包走就行。韓家家大業大,布包拿回去也沒用。”
繪之只“嗯”了一聲,就順從的把布包還給了她。
蘇氏將她送到門口,左右瞧了一下:“你怎麼過來的,怎麼也沒個丫頭陪著?說起來,你爹一直唸叨著想買個小廝使喚……”韓家人出門都是前呼後擁的,他們是韓家的親家,家裡只有夫妻倆,看著也確實寒磣。
繪之充耳不聞:“我走了。”
她從蘇氏面前離開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少些溫情,多些煩躁。
蘇行言在大街上聽人說韓家三爺跟四爺來了,拔腿就往韓家去。
韓家的人自是不待見他,可也沒人敢當面給他下臉子看,就有門上小廝傳話:“親家老爺來了,等小的去告訴夫人一聲。”蘇行言自持念過書,又是韓南天的親家身份,對門上的小廝很是看不起,素日更無甚麼交際往來,因此此時竟是無人告訴他繪之去了蘇家。
小廝去見江氏,江氏正拉著韓銘唸叨他瘦了,聽說蘇行言過來了,臉上露出個很不屑的譏笑:“既然來了,就請進來吧。”
見了蘇行言,江氏恢複一府主母的派頭,笑的溫婉:“合該讓孩子們去拜見你,怎麼你倒是先過來了。”
蘇行言道:“繪之呢?怎麼不見她在你這裡伺候?”
江氏慢條斯理的端了茶盅喝茶,喝了一口放下之後才道:“範家那邊她的養父母剛去世,孩子正經是難過的時候,我想著,你們倆倒是可以趁此機會多跟她親近一二,沒得叫外人將咱們閨女的心拉過去的道理,你說是不是?這不,便將她打發先回孃家去了。”
不料一番話卻是將蘇行言的怒火都激了上來,在江氏面前臉色就出奇的難看:“那邊不過養了她四五年,我卻是將她從小養到大,還給她尋了這麼一門好親,她若是曉得一二道理,就應該跪過來磕頭認錯……”這也就是在韓家,在江氏面前,才堪堪沒有罵出那些更難聽的話。
處在暴怒邊緣,不能更生氣的蘇行言發了火,江氏這煽風點火的卻又有些訕訕:“看你,嚇著孩子怎麼辦?他們還小呢,須得慢慢的教導。”又叫了人過來,安排蘇行言去吃酒。
韓銘見識蘇行言的霸道不講理,心裡頭翻了個白眼,心道,還是夫子說的對,姐姐要是回蘇家,那還不如留在韓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湊巧,這一日,自江氏來了麟縣之後就立即離開的韓南天也回來了。
繪之從蘇家回來,正好瞧見韓家卸下正門的門板,恭迎韓南天進府。
她算是個捎頭,正好跟著進了門。
進門沒等她朝人打聽韓銘在哪裡,就看見石榴伸長了脖子等著海棠樹下。
繪之忽的一笑,便走了過去。
江氏雖然氣自己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在媳婦面前是個軟蛋,但安排的房舍還是很寬敞的——叫繪之自己來說。
韓銘已經從江氏那裡回來,見了繪之立即站起來,笑著問:“姐姐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繪之道:“不是好東西,你不許碰。”
韓銘點頭。
繪之又道:“我許今日,也許明日,就離開這裡。”
她再次這麼說,韓銘臉上的笑就淺了,簌簌如秋風乍起時的落葉。
她再道:“咱們難過過一回了,便不能再難過的。”
韓銘大抵是知道她的心意難以轉圜了,此時恨不能藏到她的包袱裡頭,跟她一起走,偏這話又說不得,只好悶悶不樂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