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公道:“事已至此,後悔無用,我就是想多留些東西給孩子,家裡現在值錢的,就剩下那十畝地了,照我跟你嫂子的身體,也種不了,賣了得幾兩銀子還罷了。”
老關道:“大哥也不能這麼頹喪,這地自家種不成,還可以租給那些佃戶們,年年都可得些糧食,不比賣了以後坐吃山空強?”
範公擺手:“以前也不是沒有租過,說實話不夠扯皮的。我要的多,佃戶們不高興,要的少了,那些要的多的就不高興,我倒是不怕得罪人,可懶得費那些心了,左右家裡夠吃的,賣了之後一了百了。”
老關最終答應了下來。
範公又道:“你只管大膽的賣,我會跟族長說一聲。這留著的十畝地都是肥田,往年繪之自己種,糧食比其他人家都得的多。”
老關試探道:“既然如此,是不是先在鄉裡放放風聲,看村裡鄉裡的,有沒有想買的?”
範公搖頭:“不用,你只管按我說的去就行,村裡鄉裡也無人敢為難,地契就在這裡,你且拿著。”
老關接過來看了一眼,又原樣放了回去:“大哥放心,我介紹的人首先得信得過我的人品,地契等交割的時候再拿出來不晚。”
範公沒有客氣,留他吃飯,老關沒有應:“事不宜遲,我先回去打聽打聽,最近打仗打的,行市是一天一個樣,一個地方一個樣。”站起來告辭。
範公將他送到門口,待老關走了,果真去了族長家。
族長不同意他賣地,給出的建議跟老關給的差不多:“就是你不想佃出去,族裡的子侄們也不少,到了收割的時候給你搭把手還能要東西不成?”
“已經委託了老關尋買主,就這樣吧,家裡總是不缺吃穿,我跟個老婆子還能圖什麼?”
族長嘆息不已。待範公走了,跟自家媳婦說:“你說是不是我做的不近人情,這才叫他心冷了啊?”
族長媳婦道:“拿著全族的命跟那些兵痞子硬碰硬?”
“他們還不敢在這裡殺人。”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們憑什麼不敢殺?難不成景縣的縣令還活著?……不過繪之這回去,算是一下子從蜜罐跳到火坑裡頭了。往常鄉裡的婆子們都說她好,可見啊,這人還真沒有十全十美的,老天爺在這裡給了你什麼,必定要從別處拿走你的另一樣東西……”過了一會兒突然又問:“你說他們賣了地,是不是想離開這裡啊?畢竟繪之雖然來得時候年紀不大,可到底是嫁過人的,村裡人說不定要在背後議論他們。”
族長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事我還得交代下去,擋不住大家的嘴,但不能說到範公兩口子的臉上,免得他們倆想不開。”
繪之吃幹糧的時候,聽到坐在一旁的婆子嘀咕自己。
“見了親生爹孃,竟然也這麼冷冷淡淡的,要不是模樣一樣,真看不出這是一家三口來。”
繪之心道:“不冷淡,難道要抱著哭嗎?”恕自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