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之不得不臥倒在岸邊的草叢裡頭。
那草枝子大概頂到她的肺了,她來不及穿衣裳,先揉著胸口,小口小口的咳嗽。
終於緩過勁來,她按了地想要起來,才發現手下竟然是一隻鞋子。
因為“鞋”音同“邪”,所以路上遇到鞋子,少有人撿,害怕讓“邪氣、邪晦”跟上自己。
繪之心裡想到這一節,也有些不舒服,她離那鞋子遠了兩步,把衣裳重新穿在身上,這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泛白,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她穿上鞋,站起來走了兩步,突然止住了腳步。
再回頭看一眼那落在草地裡頭的鞋子。
到底拾起來,在就近的水裡涮洗了一下,她忍不住喃喃兩句:“若有邪祟,也都跟著這河水去了吧!”鞋子揚起的水花打著旋兒往下游去了。
這只濕噠噠的鞋子是左腳,繪之便脫下自己左腳的鞋子,然後穿上這只,又大又濕,極為不舒服。
不過她心裡卻在遺憾沒有另一隻鞋。
回身往下游走了幾步,她終於揚起手,將自己的一隻鞋子扔向河對面。
這只是她突發奇想,若是好好佈置,她應該游回對岸,然後佈置出個跳河自殺的現場,可惜,她如今已經沒有時間,便只將鞋子扔到對岸,做出一副倉皇跳河,丟了一隻鞋子的假象。
扔了鞋子,繪之再不猶豫,轉身便往上游跑去。雖然手裡有鐮刀,她卻沒有用鐮刀開路,只小心的避開荊棘,免得刮壞了自己的衣裳。
一路奔跑一路默默祈禱,就讓許家的人認為她跳河死了吧。
沿著河一直走到日頭高高的掛在天上,她掰開餅子吃了一小塊,她的胃需索很大,她卻不敢一下子嚥下去,只強忍著細嚼慢嚥,爭取每一口都嚼五十下。
繪之的逃亡之路,在她自己看來,是一路平順的,可如果此時有人旁觀,就會發現這個身體瘦弱的少女,其實走的頗為驚險,腳上的鞋子不合適,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而且稍不留神就東倒西歪。
河流的上游竟然是山。但她此時再往後方望去,竟然已經看不到大許村了。
繪之心裡一陣興奮,山裡雖然說不定有狼,有野豬野熊,但那些東西只會咬她,不會猥瑣的摸她捏她。
而且現在快炎夏,可以掏鳥窩,可以抓野兔,等到秋天,說不定還會有果子,她可以儲存起來過冬……
這樣的日子,可以想象其艱難,但繪之不怕。
此時的婦人,只要不是那些大戶人家擅長保養的,過了二十五歲面目粗糙蠟黃,其實也就跟尋常的漢子差不多了。那個時候的自己,應該安全了。
繪之望著茂密的山林,眼睛炯炯有神。
她不怕孤獨,不怕寂寞,只想守著這山林,一直終老也好。
到了這裡,她終於可以使用鐮刀。
先打草驚蛇,然後坐在地上吃餅,吃完便一下子躺倒了。
她的身體先她的精神作出反應,她已經奔跑了半夜加上一整日,精神再興奮,也如同沒有燈油的燈芯,燃燒不了多久。
夜幕降臨,山裡傳來長長的嚎叫。
繪之將鐮刀擱在她的胸口上,一直睡到半夜。
她雖然在沉睡,但耳朵極為靈敏,聽見一個不大的聲音越來越近,她一下子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