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繪之好幾次都想鼓起勇氣,跟她爹說不要將她賣了,她以後自己找東西吃,就只在家裡住住,而且還能幫他們幹許多活,可看著她爹含著餅子的腮幫子,終於還是偃旗息鼓了。
就算這次不被賣,遲早也還會有下一次。
走到繪之幾乎走不動了,兩條腿灌滿了泥漿似得,終於到了“親戚家”。
到了之後,她便站在門口的一處牆角。繪之不說話,她明白這些人在打量她。
她也在打量親戚家。
看宅子比他們家要過的好,再看那男孩子壯的像小山,可見是吃的飽飯的。
看過這兩樣,再看別的,就叫人心裡發沉了。
親戚家只有一家三口,男女都粗實,女的能頂她娘兩個粗,男人女人臉上都是刻薄的相,別問繪之怎麼知道的,她從小慣會看人臉色,若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估計也活不到現在。
這樣一個能吃飽飯的親戚家,其實,叫繪之說,她寧願自己去地裡挖草根度日。
這家的女人像打量牲口一樣將她打量一番,還扯開她的衣領看她身上的面板,聞她頭發的味道。
繪之忍著惡心,裝作憨呆的任憑她動作。
而後她見那女人出去對她爹說:“不是個傻子吧?我們家可不要傻子!”
爹的聲音沒了平常面對她的那種高高在上:“不是,不是,在家幹活可勤快了。”
屋裡的繪之嘴角扯了扯。
就算爹說的是實話,此時說出來,也沒人信,漫天要價坐地還錢,賣主自然是把東西往好裡誇,可買主們也都希望自己能撿漏能買到好東西。
只是買賣雙方討論的商品是自己,這種感覺就不太美妙了。
心裡嗤笑一聲,她望了望屋子,算計著要從這個家裡逃離的可能性有多少。
其實要是真的決定做一件事,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繪之幾乎是下意識的模仿她見過的那些蟲子或者其他小動物,它們懼怕人的時候,會裝死,會表示溫順無害,可一旦人被過身,它們則會瞅好了機會飛快的逃跑。
她沒讀過書,可這並不妨礙她增長生活中的智慧。
外頭又傳來聲音:“你這要走了,父女倆不再見一面。”
“呵呵,見啥,她在這裡吃飽穿暖的,我們兩口子也算放心了。”
繪之往窗戶那裡走了兩步,最後一次打量那個她稱為爹的男人的長相。
男人果然沒有告別就打算走。
這家人給了他一輛獨輪車,車上放了兩袋黃豆。
他笑得很開心,就好像他說的是真的,繪之是來享福的,他很欣慰。
其實他才是一個讀書人,祖上還是有點積蓄,從小在學堂裡跟著念書到十幾歲的,只是世道不好,後來漸漸落魄,完全淪為粗鄙。
繪之定定的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拐出門口,走到老遠處,她爹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女人又進了屋,“叫繪之是吧,走,跟我去做飯,我試試你的手藝。”
繪之照舊沒有做聲,低著頭跟了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