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過非常慘痛的教訓。
那時她在禮臻身邊待了差不多有兩百年了,在禮臻又一個二十歲的時候,遇見了第一個同類。那是一個很漂亮柔弱的女子,柳煙眉總是憂愁地顰起,獨自飄蕩太過寂寞,無處可去的女子便跟著容悄,想與她相依為命。
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好,她們聊天排解寂寞,興致來時一起在半空中起舞,有時唱曲,其樂融融。時間稍一長久就有了分歧,女子想走遠一些去看一些生前看不了的東西,可容悄不願意走,盡管什麼也做不了,她也想在這樣一個人世間的小角落裡守著傅禮臻。
女子也曾自己離開過,可過不了多久就又回來了,再也不願孤身一人離開,沒有人說話不被任何人知道這種感覺太可怕了。她還是想說服容悄,於是日日唸叨,舞跳不成了,曲兒也唱不成了,她話裡的怨氣越來越大,原本寂寞的痛苦開始加倍。
容悄不堪忍受,卻又不得不忍受,一直忍到傅禮臻此生終了,她才擺脫了已經徹底變成怨婦的女子。
雖然是同類,大家都陷在同樣無邊的寂寞裡,但他們是不適合待在一起的。
當一方心生怨懟,便無可調解。
所以她才完全不想和這個男人有交集啊!本來就算她被發現了,只要她待在傅家一段時間,再找個機會偷偷溜回去就能把他甩掉了,可是現在這樣,這個男人一定會死死纏著禮臻不放的!
林玉順著傅禮臻的視線看過去,什麼也沒有。
於楠被嚇了一跳,自閉症也有像這樣發病的時候嗎?
“哥,你怎麼了?“傅樂臻小心問道。
被容悄這麼一吼,傅禮臻有點兒懵懵的。
他做錯了嗎?悄悄已經第二次這麼大聲地跟自己說話了。
男人爬起來,回頭看著容悄,鼻孔都驚訝地張大了:“你,你剛才都是裝的,故意不理我?!為什麼?!”
容悄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也不想解釋。
她不要再有那樣的經歷了,太痛苦。
林玉走過去抓住傅禮臻的手臂,把臉上有些茫然的人推到椅子上坐下,神情凝重:“禮臻,那裡什麼都沒有,你不要激動,深呼吸。”得找王醫生來看看了,禮臻之前都沒有出現過這樣忽然對著空氣大吼的狀況,哪裡出問題了……
她又開始一陣一陣的心悸,胸口悶得慌。
為什麼人在不如意的時候,總是會更加的不如意呢。
於楠和傅樂臻也是一副惶恐的樣子,都覺得傅禮臻又病了。
可他們認為的不正常舉動,其實都是傅禮臻親眼所見的真實應對,只是所有的一切發生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僅此而已。
容悄態度冷漠,男人就去騷擾傅禮臻,他激動地開始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裴修,三個月前病死的!你能看見我真的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要怎麼樣才能像其他人一樣被鬼差帶走?”
裴修眼裡跳動著滿滿的希望,只要能跟他說話的,就是他救命的稻草!
傅禮臻不看他,視線越過他落在了容悄身上,她在理衣服,扯好了衣領之後她將有些散亂的長發重新梳理了一下,細細的手指在發間穿梭來穿梭去,散至額前的幾縷頭發就又被編入了小小的發髻當中,未盤起的長發也好好地攏到了身後。
悄悄又變回了那個好好的,漂漂亮亮的樣子。
容悄整理好了,轉過身來認命地看了他一眼:“大家都看著你呢,你不要說話,我來跟他說。”
傅禮臻抿唇,搖搖頭又站起來,他要自己問,悄悄也好,這個神色瘋狂的男人也好,都問。
“我要回去了。”
容悄的眼神有一瞬的黯然,他不相信自己。
當然了,他為什麼要相信自己,沒有理由。
林玉攔他:“不行!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讓王醫生來一趟!”
傅禮臻掙開她抓著自己的手:“我沒有任何問題,您放心。”
裴修終於從狂喜中冷卻下來,看出了一絲端倪,和傅禮臻拉開距離,眼神古怪起來。
這個能跟自己說話的男人,在這種局面下,竟然絲毫沒有圓場的打算,情商再怎麼低,也應該知道笑一笑打個哈哈敷衍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