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陳看過去的看到的就是一副老幹部認真工作的樣子,眼一翻嘴一抿,道:“得,就是換個地方,反正也不影響學習,還能樹立他盡心盡責的主席形象。”
“你一天不貧趕著投胎是吧?”周曉曉抱起手中的資料站起身,“行了,先把活幹了再跟他算賬也不遲。”
元陳笑嘻嘻地把剩下的東西掛在手上,跟在周曉曉後面剋制地道:“我也就這麼一說,老大這尊大神能來就已經是下金子雨了,我哪兒還敢跟他算什麼賬。”
周曉曉把東西齊齊擺到觀眾席中間第三排的正中間,從元陳手中接過話筒,“你也就每天跟在我後面說三道四,看你敢不敢當面跟別的人挑釁。”
“什麼叫我每天……”
元陳不大樂意地再次反駁周曉曉,對方已經對著話筒正色道:“請拿到序號為08、組別為ab劇本的候選人出列。08號a組坐到我前面的第一排,b組第二排。從我說完相關事項開始,你們大約有8分鐘的準備時間。在這期間,你們可以在經他人同意的情況下,就劇本角色與同組的其他人進行交流,以呈現出自己,乃至一整組最好的狀態。下一組預備,08cd。其餘未被點到的,繼續準備。另外,在階梯教室請大家務必保持安靜,不管是否會對學校裡其他可能還在上課的班級造成影響,還是我們對你們在場的表現的評分,這一點都非常重要。”
“多人分景選角現在開始。”
序號為雙數的是《修道士吉伯特》的片段節選,單數則是原《伯爵夫人》現《貝德維爾的守護》。按照場景先後,周曉曉又做了簡單排序,使畫面看起來連貫一些,也便於他們記錄操作。
陳天放抬頭看了一眼,第一批的兩組並沒有蔣牧謠的身影,便又將頭低了下去,繼續研究著手中短短一截的小紙片。
臺前元陳發完手中的序號貼舒了口氣回到原位,招呼來兩個小助理將右邊桌子上躺著的幾張打分單拿過來,坐到周曉曉身邊操著一副“我有沒有很厲害,快誇我”的樣子道,“怎麼樣,有我的搭手,是不是覺得活動十分順利?”
周曉曉應了聲,目光始終在自己秘書處裡的幾個小部員身上,盯著他們將舞臺上的佈景與道具擺好,才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
元陳笑道:“看把你給緊張的,又不是第一次。”
周曉曉自打進了學生會,就操著一顆全能主席助手的心和會裡幾乎所有的大事,自己秘書處裡的成員卻是沒什麼時間去管理交接。他自認還算是個懂得替人分憂的大丈夫,從第一回周曉曉一個人拖著一大箱子資料從樓道裡拖下來,差點把自己給拖在箱子底下被他撞見,兩人就一直是配合默契的搭檔。
當然說白了,也就是他從來死乞白賴地跟在周曉曉身後幫忙打打下手,以防陳天放那甩手掌櫃哪天把周曉曉給累死。
周曉曉:“閉嘴。”
元陳一眨眼一點頭,“好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從第一大組上臺,兩隊組合各成員最初的侷促與茫然,到後來的漸入佳境,周曉曉微繃的眼角漸漸有了些許的起伏。
直到蔣牧謠上臺,陳天放收起了手中皺得不能再皺的紙片,將打著手電筒的手機一併放進了口袋,光明正大地打量走上舞臺的她。這樣看了沒有多久,陳天放覺得太遠了影響觀看效果,索性起身坐到了元陳身後。
蔣牧謠拿到的是《修道士吉伯特》劇本裡的主角吉伯特的劇本,這是一段年輕的吉伯特在初被蒙學掌握了拉丁文些許奧秘,在學習期間被拉丁文並不好的文法老師無情鞭笞以掩飾自己的不足,後被吉伯特的母親發現背上、手臂上的鞭痕,母親勒令他不許再學拉丁文,少年吉伯特卻近乎瘋狂地反抗,要求繼續學習拉丁文的故事。
中世紀的蒙學故事,一般來說,包括所有的等級制度在內,不論是在歐洲本地還是漂洋過海來到中國,“中世紀”這個詞本身或多或少地就帶有貶義的詞語情緒在內。過時、專制,或者反烏託邦。中世紀棍棒式的教育模式盡管是一種主流,而那主流的殘暴對待之下,少有人能在眾多缺點之中撥開雜質去尋找、發現那些隱性的、難以為人所發現的正面品質。
吉伯特就是這樣一個特例。他清楚地知道老師的弱點,也清醒地認知到自己對充當了父親這一角色的老師懷有不可名狀的依戀。正是這種依戀,讓成年後得以做成修道士的吉伯特時常充滿感激與愛。
蔣牧謠理清了少年吉伯特對老師的複雜情感,深吸了口氣,將自己置身於劇中場景。
她就是吉伯特,吉伯特就是她。
“啪。”
整個階梯教室淹沒在一片黑暗之中,僅有的一點銀白色光亮打在舞臺中央那弱小輕顫的肩膀上。
“吉伯特,威利斯對你進行了體罰,他還用鞭子抽你了,是不是?”母親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眼中溢滿了不可置信。
她千辛萬苦懷上的孩子,精心撫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卻在今天——在今天她才被告知,那受人尊敬的威利斯教師,從入住她家對吉伯特進行授課學習文法開始,就不斷使用那原該春風拂面的柳條、藤鞭,抽打她的吉伯特的瘦小的身子!
年輕的吉伯特將頭別開,靠裡一側的手微微握成了拳,“老師沒有那麼做。”
“你還要包庇他!我都知道了,都聽說了。”母親喘了口氣微微平複激動不已的內心,“把衣服脫下來,讓我檢查,看看你有沒有在對你的母親撒謊。”
“母親,我已經長大了。”吉伯特抬頭直視自己的母親,眼神堅定又倔強。
“你脫不脫?”
“不,我有拒絕的權利。”吉伯特看見門口窗後突然出現的老師,目光一閃。
母親沒再說話,突然俯身下去握住了吉伯特的手腕,順勢撥開了吉伯特手臂上的衣服,露出吉伯特並不光潔的手臂來。
門後的威利斯怒目盯著母親的背影,視線到小吉伯特身上才又放柔了幾分。他在門口站了很久,聽到母親生氣的質問聲,又聽到那被他用藤條教育了不下三四十次的小吉伯特一字一句地反抗道,“即使我要死了,我也要學拉丁文、當牧師。”
威利斯巨大的身影一晃,險些撞開了門,眼中竟亮光閃閃地含了淚。
“夫人,埃米琳夫人和傑奎琳侯爵夫人已經在花園裡等著了,她們問夫人什麼時候下去與她們一起在花園裡蕩千子。夫人們還帶了幾位小姐來。”被鎖住的門的對面、廊道的拐角處恭敬地站了個家僕,頭埋得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