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通暢無阻地出了宮門,如從前般穩當地停在了太傅府門邊。
晚箏先下了馬車去知會守在太傅府門口的府丁,那府丁一面讓自己的夥伴去書房向李太傅稟報訊息,另一面恭敬地將晚箏及緊隨其後下車的歐陽雪引進了正廳稍作休息。
不一會兒,得知公主到來的李恆就步履匆匆地來到了正廳。
一見到歐陽雪,李恆立即屈身行禮。
歐陽雪被李恆過於畢恭畢敬的動作恍得一愣,待反應過來她連忙笑著將李恆扶起:“怎麼一段時間不見,李太傅對雪兒如此客氣了!”
李恆尷尬地笑了笑:“公主在上,尊卑有別,臣不能壞了規矩。”
看出了李恆眼中恰如她第一次來太傅府時不經意間露出的疏離,歐陽雪心下明瞭——想必太傅也是聽信了街邊被她誇張過了的傳言了。
但她佯裝不知,只毫不在意地跟在李恆後面到了書房坐下。
歐陽雪翻開了進書房前從晚箏手中接過的書卷,卻並未急著詢問書中的不解之處,而是狀若不經意間地論起了題外之惑:
“太傅,雪兒有一事不明。眾人盡言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可不知為何又常有‘以訛傳訛’之說呢?既是知曉耳聽為虛,又何必一再口耳相傳?”
李恆聞言一愣,頓住了手頭的動作。
他看向了歐陽雪,想從她的神情中尋求其這一問的言下之意。
可見對方眼神清澈,不藏心機,似是並無他意,李恆才緩緩收回了目光,斟酌著開了口:“人之本性,喜鬧罷了。”
“那麼太傅,眼見又一定真的為實嗎?”
聽到歐陽雪的追問,李恆並未急著回答,依舊觀察了一瞬這個小公主的神態後,才略加思索地道:“非也,人之處境不同,對一件事物的眼界所達亦會不同,真真假假,怎能如此簡單地論斷。”
“雪兒不明。”
“簡單一例,所謂孔明先生的空城計矣,孰人能知我等目光所及是否為他人刻意營造的幻像而已?”
“原來如此,太傅大智,雪兒受教了。”
歐陽雪笑著謝過,順利地結束了這一話題。
李恆也莫名跟著鬆了口氣,看了看歐陽雪遞過來的書卷,開始逐一解答起歐陽雪先前勾劃出的問題。
一如平常,臨近午時,歐陽雪帶來的幾本書卷中的疑難已與李恆探討完畢。
歐陽雪又與李恆一道喝著茶小坐了一會兒,卻發現往常她來府中時差不多這個時間點都會來向李恆稟報“公子去向”的那個府丁,今日遲遲沒有出現。
心中雖也有些估量,但歐陽雪在啟程回宮前還是沒忍住笑著問道:“怎麼今日未見門房進來通稟李公子之事?”
“啊?”李太傅因歐陽雪這一問有些懵然,在腦中重新迴轉了一遍其所言才理會過神來。
他在心中輕嘆一聲,重新看向了歐陽雪,面上則仍是一副和善的模樣:“犬子今日晨起就已出府了,早前便已告知了老夫須得傍晚時分才回來,所以今日他沒讓門房回府來傳話。哈哈,沒想到這些小事情居然還被公主記下了!”
“原是這般,倒是雪兒唐突了。太傅莫要見怪,只是往日每逢雪兒前來都會碰著,今日瞧著無人前來反倒有些不習慣了,多嘴一問。”
歐陽雪笑著起身,朝李恆行了一晚輩禮,止住了李恆相要起身相送的動作:“太傅留步,雪兒便先行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