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不信神佛的陳皓天,在模模糊糊入睡的瞬間,當手中摸索到少女臉上燙手溫度的瞬間,心中卻還是不由自主默唸一句……
老天保佑。
次日早晨,天色依舊是濃黑一片。陳皓天從混沌的噩夢中醒來,翻表一看,竟然已經八點鐘了。實際上,他是在極端渴水和饑餓的情況下,再次被胃痛鬧醒的。一整宿,只要林奕曦有一丁點動靜,無論是翻身,還是呻吟,或是嚷著叫渴,他都會被吵醒。但卻無能為力,只能繼續給她扇風,柔聲細語送去安慰。直到自己在饑餓與疲倦中再度昏然睡去。
這一夜,似乎無比漫長。
可是,陳皓天卻有點害怕天亮。因為,如果那毒辣的太陽能夠倏然消失,倏然照臨,或許第二天,他們又將面臨與昨日同樣艱難的問題。只是,絕對會比昨日更加難熬而已。
是以,放下腕錶之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檢查昨夜勞動半晌的成果……
只可惜,檢查到的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
所有插在沙xue上的刀具,依舊無比幹燥,沒有半點濕潤的跡象。他拿幹淨的布料小心將刀身擦拭一遍,卻沒有丁點收獲。
在沙漠裡,每到夜晚,水分便會凝結在金屬或是卵石等光滑的物體上,形成露水。多安置幾個這樣的玩意兒,再用布料等吸收水分的東西將露水集到一處擠出,便能飲用。
這也是陳皓天昨日對少女承諾,明天早上,就能讓她喝到水的原因。
孰料,這裡的情況,比他預計中要惡劣千百倍!
整整一宿,這些金屬刀具上,不僅沒有半點露水,連濕潤的跡象都不見,也就是說,他根本無法收集到水!
陳皓天再度將緊勒胃部的腰帶束緊,一手拿著一把光滑幹燥的刀,只覺心中的感受,比起發苦發澀的舌苔,更嫌燥熱苦悶。一切都是無用的,這地方,根本就是個無解的死地。
“陳大哥,我渴……”
少女輕細的聲音好像冬日的凍貓子,沙啞,聽不出來原來清脆的音色。她像是虛弱疲憊到了極點,又似覺察到他已經起來了,就很不舒服地動了動身體,淺淺嚷了一句。
然而,這低低的聲音在陳皓天聽來,卻如同悶雷響在心中,震得他猛地回頭,朝少女所躺的地方看去。眼神中,泛起深沉的痛苦之意。
怎麼辦?
她說過自己受了重傷,而且,武功又要突破第三層,正是最危險的關頭。可現在,他竟然連答應她的承諾,給她一點水喝都做不到……怎麼辦,在這樣一個鬼地方,到底該怎麼辦?
陳皓天茫然無措在一片濃黑之中,惶然望向少女出聲的方向,黑眸中閃動著無比痛苦的神色。
他像是瞬間失去了生氣,失魂落魄,變成了一尊沒有意識,只剩下身體的石像。他無聲無息,以扭曲而怪異的姿勢,擰頭斜眸,定定望向黑暗中看不清方位的少女,明明什麼也看不見,但他卻能想象,此刻她正承受多麼深刻的痛苦。就如同他自己的身體也叫囂著渴水、饑餓一般。
就在這時,彷彿只過了千分之一秒,又像是連眨眼的剎那都不曾經過,天地陡然明亮起來!一輪火紅熾熱的太陽,惡魔一般,直直杵在上空,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個位置,紋絲未動。
一動不動的陳皓天,仍保持著斜眸看向少女的動作,彷彿在一瞬間,被閃光燈照亮,定格成一幅怪異的相片。
爾後,空氣像是瞬間煊騰焦灼起來,溫度在短短時間內驟然拔高,小曦在不遠處咕嚕了一聲,抬起右手朝自己臉上蹭了蹭,像是被日光曬得有些不適。
她的動作像是牽動扯線木偶的索線,仍呆滯當地,眸光晦暗而失望的陳皓天幾乎立刻就有了動作。
他快步走到她跟前,又回到昨天的姿勢,俯下身子,一手在頭頂上方撐起襯衣,盡可能多的,將少女擋在身下的陰影中。
原來,老天的保佑,是不會輕易予人的。
既如此,那從現在起,就由我繼續保佑你了。小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