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閃閃的軍刺入肉的聲音從羽傾的頭顱中紮進去,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撲向紀飛的力道登時減弱了許多,紀飛緊繃的一顆心,終於鬆了幾分。
見羽傾還沒有死去,褚秀瞪大的眼睛中閃過深深的驚慌,她連忙抽出軍刺,奮力朝他的頭上又補了一下。稠黑的血漿伴著軍刺的動作狂濺出來,灑在褚秀的衣服上、手臂上,有幾滴,甚至濺到她臉頰上。
一陣陣腥氣臭味中,她的眼睛瞪得好似銅鈴一般大小,腦中一片空白,好像自己在幹什麼都不記得了,咬緊了牙,不停用力朝羽傾的腦袋裡刺去。
褚秀機械地動作接連抽刺了七八下,直到羽傾的腦袋被戳出了許多窟窿,徹底死去,身體被紀飛一推,仰面倒落在沙地上。“砰”地一聲悶響,他那雙慘白渾濁的眼睛,正好死死盯著褚秀的方向。
褚秀咬著牙,渾身顫抖著,眼睛瞪得牛大。臉上卻有一種近乎瘋魔的麻木,除了她劇顫的身體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情緒表現。
殺死麵容的喪屍,與殺一個面容尚好的親近之人,那種感覺截然不同。
更何況,昨夜,她剛剛跟他抱了一夜。從他的身上汲取“溫暖”,帶給自己安慰的人,如今,卻如同枯朽的樹木一般,被自己刺死在面前。這樣的刺激太過猛烈。猛烈到讓人眼眶酸楚,內心震動,幾欲瘋狂。
褚秀雙手緊緊握著軍刺,呆愣愣地望著仰躺在地的羽傾,被他那雙直直盯著自己的眼球嚇得全身劇顫起來。她不停喘著粗氣,臉上的表情從麻木呆滯,到驚恐哀傷,到最後,變成了無法遏制的崩潰。
她無法想象,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昨晚,這個男人長身玉立,走到自己身邊,緊緊擁抱著自己,帶給她獨一無二的慰藉與溫存,可如今,他已經變成了一具腐朽不堪的喪屍,面目猙獰恐怖,被自己親手刺殺在當場。
“嗚……嗚嗚……”褚秀壓抑的哭聲終於響起,洶湧而來的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溢位,她大聲哽咽著,發洩著自己內心的慌亂與絕望。強行憋了一晚上的抑鬱,與此刻的驚懼混在一起,朝她襲來,讓褚秀無法面對這一切,被徹底淹沒在這些可怖的情緒之中。
這一刻,當親手殺死曾經跟她有過肌膚之親的羽傾,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存在於一個何等可怕的世界。
末世的殘酷,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今天過完之後,還會不會有明天?就好像,你永遠不知道,昨天還在陪伴你的人,今天能不能繼續陪伴你一樣。
末世,就像是一個無底的黑暗深淵,裡頭充斥著死亡、恐慌、別離、幻滅,但人類卻沒有辦法逃脫這座苦海,註定要在這座不見底的深淵之中,尋覓求存,苦苦掙紮。
“大小姐,別拿手去摸臉!這羽傾身上沒有別的傷處,我懷疑是那天他被夜梟的血濺上口鼻眼等粘膜組織,才感染的屍毒。”紀飛一抬頭,見褚秀正伸出手朝臉上擦去,連忙握住她的手腕,喝止道。
剛才羽傾死亡倒地的時候,紀飛已經粗粗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發現沒有明顯的傷痕,也沒有被毒蜂蜇過之後的毒瘡惡包,根據時間推算,屍毒有七十二小時的潛伏期,依據個人的體質不同,發作的時間也不一樣。或許他感染屍毒的原因,正是那天晚上在山林外被劈頭澆了一臉的變異夜梟之血。
褚秀伸出捂臉的手停在半空,僵滯的動作讓她臉上的表情更加崩潰起來。
“出了什麼事?”不知何時,杜軒已經朝這邊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羽傾屍體和狼狽不堪的紀飛、褚秀,臉色緊繃,肅聲問道。
紀飛一邊起身擦拭手上的汙血,一邊快速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杜軒。
杜軒聽完之後,二話不說,臉色一沉,立刻拉起褚秀的胳膊,連拖帶拽,把他帶回了宿舍樓的浴室。一進門,他一把開啟蓮蓬頭開關,對著褚秀手臂上的汙血就是一陣猛沖,喝道:“閉眼,把頭低下去!”
褚秀一聽,慌忙閉上眼睛。
下一秒,立刻感覺一股冰冷的水劈頭蓋臉淋了上來。她臉上濺上的汙血本就不多,經過冷水一沖,便順著面頰滾落在地。一張臉很快變得幹淨了。
但被冷水一激,褚秀一個哆嗦,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卻被杜軒狠狠握住她的前襟,毫不憐香惜玉地怒喝道:“這時候你知道害怕了?想要躲開了?當初是誰不聽我的勸告,非要收留這兩個男明星的?你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卻非要去承擔責任和後果,如今,你看到了?你根本就沒有本事保護好這一對兄弟,當他變成喪屍的時候,第一個要吃掉的人,就是多管閑事的你!褚秀,你給我聽好,你現在不是什麼褚大小姐了,從前的一切都已經沒有了,現在是末世,你清醒一點,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不僅會把你自己害死,也會害死你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