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炏是拒絕不了巧克力的,這不是他的錯,這是賦予他這一天性的老天的錯。眼下,他伸手接過巧克力,臉色也稍稍緩解下來。“你自己好好安頓,我去工作,不要打擾我。”
“遵命。”杜仲還很戲劇地敬了個禮。
丁炏嫌棄地假裝沒有看見,他問心無愧地留下大概還挺需要人搭把手的室友,獨自來到書房,落座後一邊吃巧克力,一邊開始翻譯工作。他擁有的時間比正常人短,翻譯的進度只能依靠勤奮來追趕。
幸好,一旦專心起來效率就很高的丁炏大概沒花多久的時間便完成了計劃中的工作量,正準備一鼓作氣繼續下一段的他卻被敲門聲打斷。
他心想有人尋死他也攔不住,冷著臉走過去開啟書房門。一開門,便見到笑臉迎人的杜仲。
“我收拾得差不多了。因為一大早趕過來,還沒用早餐,正準備張羅點吃的,想問問你吃過沒,要不要一起?”
丁炏不知道自己多久沒聽說過早餐這碼事,但對方好心邀請自己,實在不便發脾氣,他只能冷淡搖了搖頭,“不要。”說完,準備關門。
結果,有人真是膽大包天,居然伸手擋住了他的門。
“你還沒吃吧?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來吧!”
“所以重要的事是不是一定要說三遍?”丁炏沒好氣地斜睨煩人的對方,再次強調,“我脾氣不好。”
杜仲不以為意地笑:“沒關系,我脾氣好。我會讓著你的。所以,一起吃早飯吧。”
該說的都說了,他總不至於真的打人,無計可施的丁炏只能來到餐廳。
“你坐一會兒,我煎個蛋,馬上就有吃的了。”杜仲邊說邊忙活起來。
丁炏不客氣地直接坐下。他注意到自己的廚房多出一臺烤麵包機,此刻正有面包片快要一躍而起的模樣。而說著要煎蛋的杜仲還往煎鍋裡放了個廚房原本沒有的模具——丁炏終於明白對方為什麼能打包出五個行李箱來。
坐在餐桌邊的人並沒有等太久,很快,簡單的早餐被端上桌。
煎蛋原本已經被夾到兩片面包的中間,丁炏想了一下,挪開麵包片往裡面觀察。不出所料,他觀察到的是心型的煎蛋。
……你讓我都不知道怎麼吐槽。
杜仲倒是特別有道理地解說:“這就是愛心早餐。”
說得好像他是來獻愛心的。
丁炏覺得對方的蛋煎得有些焦,可他總不至於在對方獻愛心的時候還拼命找茬,這時候只能低頭先把焦了的地方吃掉,眼不見為淨。
杜仲跟吃法國大餐似的正了正自己身子,頗有架勢地拿起刀叉,接著,在開動前他飛來一筆:“我在冰箱上看到你留的言——那該不是寫給我的吧?”
丁炏想起自己的留言。言簡意賅的“混蛋去死”四字。
“不是給你的。”
“那是給誰的?”杜仲好奇問道。
這一假惺惺的態度讓丁炏不自覺皺起眉頭。他不揭穿對方的謊言並不表示能容忍對方的裝模作樣。
“你知道那留言是給誰的,就像我知道你實際是誰。”丁炏直截了當說,他直視向杜仲的眼睛。
杜仲在微微停頓後終於點頭承認:“我猜你也應該是會想到的。”
丁炏怎麼會想不到呢?
他堂哥,或者他堂哥那男朋友,他們誰能差一間房安頓不了需要安頓的人呢?之所以會硬往他的公寓塞客人,自然不是因為其他地方缺一間房,實際,只是因為丁炏的房間裡缺一個人。
最近身體裡忽然多了一重人格的丁炏一直不肯就醫,於是,他的生活裡也忽然多出很多騙局。
他的父母強迫他去相親,結果相親物件是心理醫生。他的浴室在父母造訪後忽然爆水管,結果前來修水管的人是心理醫生。網上慕名找他翻譯檔案的人拉著他聊了好半天,最後證實,那個人也是心理醫生。
就這樣,丁炏生活在重重陰謀騙局之中,快趕上拍諜戰片。
若不是知道父母是關心自己,他那暴脾氣,必然早已怒了。不過話說回來,父母生他養他,還花心思騙他,他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在被騙久了之後,也就選擇妥協。這一次,丁炏從一開始就猜到莫名出現的杜仲應該是特別被安插到自己身邊的心理醫生,他假作不知,心想著自己乖乖就範一次也罷,別老打擊父母密切作案的積極性——但是,他可以假裝沒察覺真相,可不能假裝自己是傻瓜,面對如此露骨試探的杜仲,實在有必要攤開手中的底牌。
“其實你根本不是金顏的學長什麼的吧?”丁炏指出。
杜仲澄清說:“這是真的。只是,我是心理醫生,這是我被找來的主要原因。”
“既然你承認了,”丁炏喝完最後一口牛奶,“我奉勸你早日打道回府。”
“為什麼勸我離開?”杜仲問。
坐在杜仲餐桌對面的丁炏驀地使用異常冰冷的眼神和語氣——
“因為你是沒有辦法趕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