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彷彿靈魂出竅,我只剩下一個冰冷的軀殼,被人看得通透。
他沒有任何動靜,可他的眼神,他的話,卻讓我鬼使神差地走到門前。在我伸手要推開門的時候,身後的那個人又突然說話了:
“我說過,這裡是你的內心深處。
“這裡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埋藏的。”
是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道門裡是什麼了。
可是從前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面對。
對於那些恐懼的事情,我只想著從一開始,就把它們埋在心底,唯恐會發現。
但那些事情,不是腐爛的屍體。只在不知道的地方慢慢消失。它們萌芽、生長,最後變成更大的恐懼。
寂靜嶺就是由此誕生的。最終,我還是逃脫不了,要面對這些事情的命運。
我推開了門。
陰暗的診療室裡,那個胖子、那個在孤兒院打義工的,企圖侵犯我的胖子被綁在椅子上。旁邊複雜的治療裝置圍繞著他,發出清晰的電流聲,藉著就被他的慘叫所掩蓋了。
如果不是我看到,孤兒院院長旁邊那個眉眼不能再熟悉的小男孩,我一定會懷疑剛才穿過這道門的時候,我就穿越到了十幾年前。
“為什麼要帶我來看這個?”小男孩、不,應該是說,小澤維爾·傑克森努力向院長身後畏縮,不想看見眼前的光景。他眼神裡的慌亂和畏懼,讓我看了想要沖上去把他拉走。
可是當時沒有人這麼做,現在,我也沒辦法這麼做。沒辦法改變,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我好像是透明的一樣,沒有人發現我的存在,我僅僅以旁觀者的身份,回顧著我自己的經歷。院長寬慰地扶住他的肩膀:“沒事的,壞人已經被抓起來了,他們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小澤維爾看上去有點呆滯,沒有點頭搖頭。我知道,他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是這個樣子,從此時開始,永遠抗拒同性的親密行為。
就在這時候,醫生不知道從哪個地方踱了過來。在陰冷的燈光之下,他的眼睛一片白光,看不到他的眼神。小澤維爾,甚至是我,都在看到他的瞬間,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怎麼樣?”院長轉過頭去詢問。
醫生推了推他鼻樑上面的眼鏡道:“由於他的精神疾病,我們決定對其進行電擊療法。根據你們的描述和警察筆錄來看,他的行為顯示出明顯同性戀傾向。”
這個時候,院長擔心地看了“我”一眼,他應該是怕醫生的話會對“我”産生什麼刺激。但醫生完全不在意地繼續說了下去:“所以我們透過點選療法,抑制他對同性産生的生理反應。”
被綁在治療椅上的那人聲嘶力竭地嚎叫著。小時候我不太懂,現在能夠完全理解了。在他的面前,放映著有關於同性之間的那種影片,而他一有生理反應,就會馬上遭受到電擊。
我不用看他扭曲到恐怖的表情,就能體會到他究竟有多痛苦。而且那電流的聲音,同樣讓我痛苦不堪,就好像是,電擊同樣也擊中在我身上似的。
這樣的感覺,我已經不想再經歷了。
醫生的目光此時好像終於注意到了在院長身後的“我”。他的表情,讓我猜不透他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即便在現在,我看見了,仍然猜不透:
“他經歷了那些事情,不知道會不會被傳染。”醫生慢慢道,“要不然,也給他檢查一下?”
剛才一直木訥的“我”,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我”捂著腦袋,痛苦不堪。直到院長連忙扶住我的肩膀,旁邊的護士也跑過來安慰我:
“不用怕,澤維爾。”
我看著這一切又重新在我眼前發生,沒有注意到,那個幽靈一般的男人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邊。
“現在你相信了?這裡就是你的內心。你的恐懼,從這裡開始生長。你要面對的,也得從這裡開始。”
他在我耳朵邊上輕輕道,而我眼前的事物,又開始了變化。
小時候的那個我,忽然轉身,朝我沖了過來,在接觸到我身體的那一刻,消失了。
他好像融入了我的體內。而我一抬頭,院長、醫生、護士,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個被電擊的胖子。它在那一束慘淡的燈光下,開始膨脹,甚至撐破了病號服。面板的質感也變得粗糙和怪異,那些裝置的電線,像藤蔓一樣生長,鑽進它的體內,迫使它發出更恐怖的嚎叫。
“去吧。”幽靈一樣的男人輕聲道,然後消失了。
我點了點頭,將消防斧緊握在手中。全身貫注地盯著面前這個剛剛生成的胖子怪物,看著他扯斷身上糾纏的電線,下了床朝我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