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袋裡一片空白, 根本沒想到我的一個小動作就會引發這樣的事情, 就只聽到自己重重跌到地上的聲音。
很沉悶的一聲, 根本沒有緩沖,就那麼砸在地上。我的身體本來就有些疲憊了,這巨大的沖擊力震得我感覺內髒都快要吐出來。
想要起來,可是骨架都像是被摔散了,用不上力氣。再加上之前在教堂地下流了那麼多血, 我自己覺得沒什麼大礙, 實際上根本沒法那麼快完全恢複。這一摔更是摔得我眼前發黑,差點直接昏過去。
我吃力地抬起臉, 看著三角頭。他好像稍微平靜了一點點, 只是看得出來,那疼痛令他全身的肌肉緊張, 面板下面的青筋血管都突突地跳動著。而他胸膛上的傷口,似乎因為他剛才的劇烈動作更嚴重了些,還在淌著血。
他的半邊身上全是血,一直淌到他腰間,沿著邊緣慢慢將那塊布也染紅,又因為那塊布已經完全濕透,血跡被沖淡成很淺的顏色,迅速漫開了一大片。
我懊悔得想要抽自己,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他媽是我惹出來的。早知道就專心給他治傷,不手賤去亂摸亂碰了。
可是,我真的只是想幫他。
看見那些深深釘著的鐵釘, 我第一反應是震驚,而且頭皮發麻,接下來,就只感到了難受。
之前看他胸口受傷,卻根本不怎麼在乎的樣子,還以為他對於痛感和那些怪物一樣,非常遲鈍。可他竟然在我企圖拔下鐵釘的時候,産生那麼大的反應。
看來他全身的弱點,也就在那裡了。但那些鐵釘,會是誰弄上去的……
眼見著他還在失血,不能再等下去了。
可是剛才那摔的一下實在太重,我費勁地把自己從地上撐起來,搖搖晃晃走了兩步,又摔了下去。估計第一次摔的時候,就傷到了什麼地方的骨頭。一動就疼,而且是渾身連帶著的那種疼,根本說不出來具體什麼地方難受。
我的手裡,還捏著那半瓶藥。
必須要給三角頭療傷。他這樣,都是我造成的。
我咬了咬牙。捏緊拳頭,用手臂支起上半身,慢慢地向三角頭爬去。
三角頭看起來也愣了。
要換成平時,我絕對不可能將自己搞到如此窘迫的地步。這麼狼狽,還被他看著。
但是現在,那些都無所謂。
“沒事。”我硬撐著扯起嘴角,對他笑了笑,可這一下,馬上就把我幹涸的嘴角撕裂了,口中一下子彌漫起血腥味,“我來幫你,沒事的。”
這讓我想起了一些原來的事情。
本來小混混就是很讓人看不起的。但是鄙視鏈這種東西哪裡都有,像我這種從孤兒院裡出來的,就更是容易受人欺負。
“你他媽有本事從這門口爬出去啊?”
對了,當時跟人起沖突,被逼到倉庫裡,對面有人就是這麼說的。
他們揪著我的頭發把我按到地上,我要掙紮著起來,他們又踹我小腿。就是為了非要想看我像狗一樣在他們面前爬。連跟我一起的人,都有的在勸我向他們示個弱。
最後我還是沒有順著他們。我趁他們不注意,摸到小刀捅進了帶頭那人的腰間,然後趁亂跑了。後來聽說他沒死,在醫院躺了許久之後,也不敢再惹我了。
但是這次,我卻笑著。
這感覺,就像是在戰火紛飛的前線匍匐前進。只是耳邊沒有子彈的呼嘯,除了耳鳴,只剩寂靜。
我吃力地把自己挪到三角頭身邊,也扶著牆根靠坐在他身邊。
本來想幫他把血擦一擦再上藥,可是看遍了自己和三角頭全身,沒找到什麼幹淨的東西能當紗布用的。我和他兩個人的衣服都髒兮兮,都不說擦不擦得幹淨,萬一一蹭還蹭進什麼髒東西感染了,又是節外生枝。
這一次要擰開藥瓶,我倒是格外小心,不敢又碰到他。可是三角頭腦袋下面那副光景,還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我搖了搖腦袋讓自己清醒些,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藥淋在三角頭的傷口上。
我不太確定這藥到底有沒有刺激性效果,不過整個過程中,三角頭都安安靜靜的,連動都不怎麼動。想起來,除了動那些鐵釘之外,三角頭向來不會表現得太激動,還曾讓我誤以為他的行動真的慢吞吞的。
給他療傷,比給我自己治燒傷和斷骨要令我緊張得多。本來藥就剩下得不多,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手不要顫抖,以求藥都準確地淋在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