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今晚的簡沁,是笑著入睡的,嘴角似乎還遣留著一丁點的弧度沒有散去,但心底深處終究還是潛藏著些世間紛擾的,所以睡得並不安穩,眉目微微的蹙起。
腦海裡像擱著塊螢幕似的,將那一天的事情,一幅一幅畫面的過著,清晰且流暢,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繞不出來了。
前天,就是她暈倒的次日,程文錦帶她去他開的車行取車,沈名棟沒有出現,也好,省得他問起些什麼,而她還要口不對心的敷衍,她並不擅長這樣應對的場面。
對於程文錦,她和他之間沒有什麼過深的交情,之前跟沈名棟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她對於他的朋友見得並不多,只是恰巧遇上了就彼此打個招呼認識一下,現在想來,他本就沒有打算領著她徹底的走進他的生活圈子,自始至終都是把她隔絕在外的,營造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二人世界的輕巧模樣。
簡沁和程文錦見面的次數,算是比較多的一個了,所以雖然並未深交,倒也並不陌生拘謹,至少面上的關系不差。他的車行避開紛擾的市中心,選址在城郊的臨界點,挺大的一塊區域,早前跟著沈名棟來過幾次。
對於當時把她從封閉的車廂裡救出來的方式和車損情況,程文錦在路上簡單的說了下,簡沁認真的看著他說“謝謝”,她對於他雖然瞭解的並不多,但從他的一舉一動中展現出來的細節處來看,這一個男人的心性不差,即瀟灑又得體,即豪放又細致,對人對事,舉手投足,每一幕,每一瞬,都有足夠的內涵沉澱著滲透著,理智而清醒。
到的時候,因著時間尚早,並沒有什麼客人,車行裡的維修人員、服務人員也大多沒有到齊,只有零星幾個,相當的安靜。
停著的車子不少,那麼大的一個場地,裡裡外外沾了大半的空間,齊刷刷的,都是上百萬上千萬的豪車,各色代表著身份地位象徵的車標,或流暢或硬朗的特立獨行的設計款式線條,通明鋥亮的油漆色澤,在這樣的一個比若車展的豪華場地,她的那一輛車是顯得尤為格格不入的。
車子已經連夜修好,簡沁在程文錦的陪同下繞著車身粗粗圍走檢視了一圈,沒有什麼問題,就轉身說,“挺好的,跟原車一樣,看不出有修換過的痕跡,可以刷卡吧?”
“可以。”程文錦微點頭,抬腳向收銀臺走去,員工還沒到位,他熟練的一步一步操作,列印出維修單給簡沁確認簽字,然後刷卡付款,所有一切都是極正規妥當的,收取的費用是外面一般的市場價,沒有虛高得離譜,也沒有折扣優惠。
但是要知道,這裡的消費檔次和服務水準,外面的那些維修店甚至是4s店都是沒有那種資格得以相提並論的,所以程文錦處理事情的心性確實是很不錯的,公私分明,又進退有據,使得簡沁面對著他並不覺得相欠了什麼人情,也不會覺得被宰了一筆冤枉錢,而是非常公平合理的一次消費,雙方沒有任何的難堪,卻又都瞭然於心,不需要點破,兩個都是聰明人。
程文錦陪著簡沁去取車時,外邊的一輛車疾駛進來停在了她的凱迪拉克旁邊,迴旋起一陣風,恰巧,也是一輛紅色的車,較為大眾的牌子款型,一般小康家庭適用的經濟型代步車,所以簡沁不由得多想了一些,是不是病急亂投醫進錯地兒了,畢竟這裡的消費檔次不是一般的高,而是相當高規格的,真不是什麼什麼看人低,而是真心覺得沒有必要費這些錢。
車上下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人的氣場很高闊,有點難以想象怎麼會甘願屈尊駕駛這樣一輛於他來說過於狹小的車子,他依舊帶著副行車墨鏡沒有摘下,閑庭信步朝著他們而來。
女人的身段婀娜玲瓏,穿著冬裝依舊曲線分明,款式搭配簡單巧妙,色彩素淨,就像是一個大學生的模樣,她很高挑,腳上穿的是一雙平底踝靴,那一頭披滑在身後的漆黑的長發,突顯得整個人相當的青春俏麗,待她走得稍微近了點一細看,幹淨的素顏,只是嘴唇上塗抹了些口紅,色澤雅淡的珊瑚色,頓覺所有的目光都被這一抹純透的淺紅吸引了去,著實是點睛之筆,不突兀,卻驚豔。
她對著簡沁一笑,有些內秀,而後繼續笑著看向站立在簡沁身側的程文錦,無聲的打了個招呼,沒有言語。
那一個男人走近的時候將墨鏡摘下拿捏在了手上,跟程文錦顯然是相當熟絡的,朗聲笑說:“沒想到今天你這位大老闆來得這麼早。”
“你這位大人物起得也不晚。”程文錦視線淡淡的掃過他們兩人,就提步向停著的那輛車走去,“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
“還不是被這小丫頭折騰起來的!”那個男人看了眼身側安靜站立著的女孩,目光是毫不掩飾的寵護和溺愛,很柔軟,雖然嘴上說著埋汰的話。
那個女孩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俏皮的吐了下舌頭,還是微微抿唇笑著。
程文錦聽著也是不以為然的一笑,已經開啟了引擎蓋,在俯身下去查探的一瞬間,嘴角的弧度上揚得很是輕快,眼眸裡暗藏了不可明說的情愫,但是沒有任何人看見知曉,悶著聲,“來,說說。”
那個男人單手插兜,悠然走近,說:“早上起來打不著火了,讓你手下檢檢視看是不是線路問題,別親自動手了。”
程文錦揚聲叫了個技工過來接手,簡沁剛剛也不好打斷,現在趁著這個空閑的間隙,就上前幾步跟程文錦打了聲招呼離去,走向自己車子的駕駛室一側,開啟車門剛準備低身坐進去的時候,聽見那個女孩低低的帶著些輕快的聲音,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的問:“小舅,我今天第一次自己給自己抹了口紅,漂亮嗎?”
這個聲音,聽著竟有幾分熟悉感,簡沁隨即抬頭透過前擋玻璃目光追隨著前面走向休息室的三個人,她的手挽在那個男人微曲的手臂上,微傾著上身,頭親暱的貼靠在他的外肩上。
“是她?”簡沁心裡莫名的一頓,這樣的一幕,身姿,體態,語調,真的都很像。
那一個夜晚雖然只是匆匆擦肩,半落的長發遮擋著臉,但是這樣的一個聲音她認得。但是一經細想,比較,又覺得不是,在杜影雲家門口遇見的是一個頗有風情充滿誘惑的女人,怎會是眼前這一個清湯掛麵不施胭脂粉末的女孩呢,可能只是某一個幻影的巧合吧。
這樣的清透簡單的一個女孩,不應該是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