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遇見他的時候,他是一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男人,嘴角微有笑意,大概是已經在商場上待了不少年月,獨自經營著一家中上規模的公司,所以他的言談舉止,行事作風,有著相比於旁人更為出色儒雅的風采。
說來,就是他那不同於杜影雲青春活力的一份成熟淡然的體態,成功吸引了簡沁的注目。
縱然那時候一向疼愛她的杜影雲,一直都以兄長的角色將她護在懷裡,她什麼都不懂,但他什麼都懂,一路搶先替她揚帆護航。
但是杜影雲怎麼說也只比她大上一歲,他是有著優於同齡人的那種大氣穩重,極具安全感,卻缺乏沈名棟那種久經商場世故的閱歷,相較之下,杜影雲是單純的,沈名棟是老練的,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她早就缺失了的父愛的情懷,所以他的出現,著實給簡沁的心帶來了不小的震撼,心動的感覺。
當時簡沁剛剛畢業,因著大半年裡沒有了杜影雲的陪伴和開導,很不習慣,一直都調節不好自己的情緒,心煩氣躁的,並不想放過多的心思在什麼虛無的事業上,也沒有什麼大展宏圖的理想,只是隨意找了個工作,用來養活自己罷了。
因為不在意,所以也不怎麼挑剔,簡沁進的是一家剛在起步階段的小公司,職位是設計師助理,跟她學的專業倒是比較對頭的,但實際也就那麼幾個人而已,分工並不明確,凡事能做的,就都得去做。
簡沁生得漂亮,青春靚麗,上得了臺面,一來二去,跟著老闆出去見客戶,商談生意公事,喝酒應酬成了常事,仔細想來,她或許就是在那時漸漸的學著戴上了面具,微笑著虛與委蛇,逢場作戲。
起初是笨手笨腳的,後來時間長了也就得心應手起來,並且也發覺酒是個好東西,可以用來清洗大腦的愁緒,心間的雜亂,就此迷戀上了,所以那段日子,過得其實還是挺酷的,並不覺得委屈了自己,還有就是她真的對未來的規劃不曾上過心,就是得過且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放縱了自己。
所以,當一個人,對什麼事情都不上心的時候,無論怎樣都是好的,只要自覺的不再去揭開那些個過去了的傷疤就好,迷糊著當一個凡事都無所謂的人。
在簡沁進到那家小公司上班以前,她的老闆就一直在費盡心思的尋求著跟沈名棟的業務合作,只是一直都不冷不熱的耗了大半年時間,沒有明確的表態拒絕或是同意。
後來,當簡沁跟著他的老闆見了沈名棟兩次後,沈名棟就當著她的面跟她的老闆指名道姓的說,以後他們公司的業務就直接交由她全權負責。
這意味著什麼,他們三個人都心知肚明,她的老闆自然是喜笑顏開,欣喜萬分,忙不疊的一個勁點頭稱是……是……是……好……好……好……
另外兩個當事人,則很是安靜的坐著,沈名棟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簡沁坦然回視,並不逃避怯弱。
沈名棟並沒有用什麼強迫威脅利誘不堪的手段,兩個人你來我往接觸久了,他就適當的表明了心意。
簡沁覺得這人算個正人君子,不疾不徐,剛剛好就敲開了她的心門,把握得恰是時候,而且他不抽煙,沒有其他商人油腔滑調,開口就胡吹亂侃的劣性,這是兩人初識時,簡沁私下給沈名棟加分的地方。
一開始其實是沒有愛的,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心裡就莫名的多了份牽念。
簡沁是個依賴心很重的人,她雖然已經漸漸的知道這個社會複雜,卻終究是還有些天真單純的,對於沈名棟,防備剛開始是有,但是在不經意間就不自覺的撤下了,她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這人至少不壞,至少對她也還好,對於他的存在,簡沁也並不覺得厭煩,所以這樣的一段順其自然的戀情,或許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她期待。
沈名棟的脾氣不錯,眸光溫潤,嘴角帶笑,他很慣著簡沁,什麼都順著她的意,所以自戀愛以來,兩個人並沒有什麼大的爭吵,就算是簡沁無理取鬧了,他也會耐著性子柔聲的哄她,這就是這個成熟男人的魅力所在,有著包容自己女人一切的雅量。
其實,簡沁也多少知道些,沈名棟並不是一個表面看起來這般好相與的人,年紀輕輕不到三十,就在商場上站得住腳的男人,不會這麼簡單。
聽說他的公司治理嚴謹是出了名的,聽說他的出手果斷狠辣是常有的事,聽說他發起火來是勃然大怒情理不容的,是的,都只是聽說。
簡沁在意的只是他這一個人,並不會幹涉他那些生意場上的事,他也沒有過多的帶她出席商務公眾場合,所以她沒有見過他瞄準時機蓄勢待發心有天下的獵鷹之態,只一直當他是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笑意溫柔的男人。
簡沁是在今晚才恍然醒轉,害怕起同一個封閉車廂內這一個相鄰而坐的男人來,打從心底裡升起的敬畏,一陣寒過一陣的冷。
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呀,原來他也會發火,原來他也會怒不可揭的呵斥她,這才是他沈名棟的真性情吧。
原來那在一起一年的時間裡,她其實是一直都沒有走進過他,卻是在他回國後這短短的僅有的三次見面,他終於控制不住的朝著她怒吼了兩次,這樣的男人,若說是虛偽,並不是,只是,他的心藏得太深了。
這個城市,交通擁擠是常態,車子走走停停的,依然置身於長河中。
簡沁轉頭看著沈名棟,此刻的他,表情還算正常,終於不再蹙著眉冷著臉了,只是嘴角那長年累月帶著的一抹笑意也不見了蹤影。
“去哪?”
“吃飯。”
“不要。”
沈名棟也不再接話,避開擁擠的車流,打著方向,緩緩將車子停靠在了路邊,雙跳亮起,側轉身,目光沉靜而深鬱的看著簡沁。
簡沁被這突來的一幕有些嚇到,回視沈名棟的眼裡帶上了些微的畏懼和防備,不受控的警戒。
“我知道了。”沈名棟輕嘆了口氣,瞭然的開口,音線柔軟溫和,一手打著方向盤重新進入車流,一手還不忘在簡沁的頭發上揉捏幾下,側過頭去看反光鏡的時候,嘴角微不可見的抿起,帶上了一抹慣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