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晚兩個人在網路的兩端,很是“友好”的達成婚姻的交易後,已過去了四五天時間。奈何不知怎麼,這期間兩個人誰都沒有主動的聯絡過誰,更甭提什麼情侶戀人間該演繹的你儂我儂,花前月下,浪漫風情。
這樣一個由簡沁親手促成的當下,仔細想來,還是多多少少的有一些尷尬隱匿在彼此之間。
往日的朋友,何況還是從小就相伴著長大的,這一種自然而然的發小情感,明明幹淨得沒有一絲雜念,偏偏言語幾句就頃刻變換了彼此的身份,莫名的就添染上了世俗的畸念,何嘗不是一種裸的玷汙。
也難怪這幾天的簡沁,腦海中時不時的盤旋著一個問題,再見——會是如何?
噼裡啪啦打亂仗似的忙完,簡沁預估著已臨近下班時間,但仍是習慣性的抬起手看了看腕錶,得到確切的答案,心裡會踏實一點。
左右上下轉動了幾圈脖頸,細碎的筋骨摩擦聲突兀的傳出,雙手交叉重重拍打了幾下肩膀,等到整個身心停頓安靜下來,才察覺疲憊已經無聲的侵襲周身。她頹然無力的靠向椅背,此刻只想閉上眼睛放鬆休息一下,滿桌的散亂檔案也懶得收拾。
簡沁自嘲一笑,想要做獨當一面的女強人談何容易,只不過是外人看著身居要位,手握重權,盛氣淩人,光鮮靚麗,無論走到哪,都會投來無數道緊緊追隨的熾熱目光,探究的,豔羨的,斟酌的,憧憬的,衡量的……這些個目光的主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盤算,人心叵測,說得難聽了,怕是看好戲者居多。
所以簡沁時時刻刻都得提點著自己,要細心謹慎,要考慮周全,要懂得權衡,不能出了差錯落人口實,憑空增添了人們茶餘飯後的八卦話題,更不能讓有心的人蟻xue潰堤,就此撼動她用盡全心守護著的唯一,此生此世唯一的執念。
簡短有力的敲門聲傳來,打破一室的靜默,已經有些迷糊的簡沁,冷不防的身心一驚,被人在將眠未眠之時突襲,這樣的感覺真是不太好。雖說身體仍是懶散,心卻已經開始思量,現在是到點下班時間,還能有誰,肯定是剛剛助理作日常彙報忘說了某件事情,現在想到來提醒一下而已。
“進來……”簡沁懶洋洋應了聲,身形未動,依舊慵懶靠著椅背,頭向下略垂,用右手支撐著整個沉重,指尖輕緩按壓著太陽xue,她懶得動,懶得刻意變換姿勢去迎接來人。段曉昱於她來說也不算是外人,在身邊跟了這麼些年,她見過她比這更為散漫落魄的姿態。
“挺氣定神閑的!”淡漠的聲音穿梭在空氣裡,同時彌漫著些許調侃,夾雜著微少笑意。
來人第一眼看到的簡沁,一個嬌小的身子,蜷縮在龐大的老闆椅中,慵懶困頓猶如陽光下貪睡的貓咪,仿若即將被吞噬隱沒,念想不由得一轉,怎麼還像個沒長開的孩子。
不管是此刻映入眼簾的身形,還是那毫無防備的姿態,就像是個童真的小兒一時貪玩坐錯了位置,極不相稱的空間,這樣的她,怎會是那一個幾年不見之後,蛻變成在商務場閤中身姿曼妙,眸光靈動,從容淡雅的女子。
簡沁猛然睜開略有些血絲的眼睛,視線一寸寸的由近及遠展開,慢慢的有了聚焦。
終於尋到這個聲音的主人,率先入目的是搶眼的白色西裝,內搭黑色v領細衫,下配一條深暗色牛仔褲,一身休閑舒適又突顯商務風範的特立獨行的裝扮,長期保持運動鍛煉的精幹身段展露無遺,修長挺拔,比例勻稱。
他,年華漸長,又身處於風起雲湧的商海中,那一種高貴穩泰的氣場早已深入骨髓肆意滋長,是怎麼都不會被這麼隨意灑脫的一個站姿而掩蓋了去。光輝那般耀人眼睛,同往日在各類商務場閤中遠遠瞧見的身影不差分毫,只是眼下這般靜靜的面對著面,他那冷兀的氣勢更突顯得逼人,一點都沒有收斂隱匿的意思。
還是那麼的清爽好看。這是簡沁心裡由衷發出來的聲音,她看向他的臉,她還是忍不住的想要以自己最簡單的眼光來形容這一個對自己來說與眾不同有著深刻意義的男人。
無論是出於彼此往昔的身份還是情感,撇開所有的一切外在光環和物質,她就是覺得他好看,從小到大,一直以來就是這麼固執的以為著,不管他現如今是如何的出挑奪目。或許唯有這樣,才能拉近她和他的一些些距離,舊時的友伴,不至於疏遠而陌生,給自己的心一個階梯式的慰藉,試著沉放下來。
簡沁想著想著就想遠了,心微一顫,不著痕跡的在腦海裡搜尋起來,她有多久沒見過他穿白色的衣衫了?多少年?
只記得那時他們都還青春年少,那時他們都還神采飛揚,笑得正燦爛張狂,她的身邊總有他在,那一個身穿白衣,眉眼舒展,意氣風發的朗朗少年,只要他在,她的心就莫名的安定。
剛剛只這一晃入目的白,簡沁仿若遙遙望見了那一個人正朝著她款款走來,步態輕健,身姿俊朗,笑容,依舊清透得好看。彌散著一股無形的召喚力,引得她不待片刻思索就要朝著他狂奔而去,去抱一抱那一個久違了的男孩,在時光的炫麗光影裡觸手可及。
不過幻影終究是幻影,現在的杜影雲,正悠然的站立在離簡沁不到兩公尺遠的地方,雙手隨意插在褲兜裡,目光定然的注視著簡沁,神情淡漠。
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頭發簡短服貼,眉目清朗分明,面孔硬毅潤澤,風度翩翩貴公子模樣,這樣的一個杜影雲,是現在的簡沁應該要重新認識的杜影雲,陌生的熟悉感,這一種心理非常的不好受,有些畏懼,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還有莫名的安心,只因為這一個人是他,所以她才會這般得五味雜陳,好不安然。
簡沁上一次比較近距離的見到杜影雲,是在一個月前的慈善晚會上,名流似水,觥籌交錯,光影流轉,她有意無意的眼波輕掃,搜尋追隨著那一個身影。
他談吐不凡,他身姿英挺,他舉止灑脫,笑意時不時的從嘴角張揚開來染上眉梢,肆意蔓延,這樣的一個男人,在這樣的一個年紀,性情已然成熟定格,舉手投足彰顯穩重大氣,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的平靜裡蘊藏著一股堅定的氣勢,極具強烈的征服感,貴氣逼人。
一個男人擁有如此卓絕的氣場,雖說絕大部分憑鑒於杜影雲自身的傲人才幹和膽魄運籌,但他身後那個家族的百般疼愛和有力支柱,造就得如今杜影雲人生中這般風生水起也是功不可沒的。
他的人生一直是順順當當的陽光道,沒有磕磕絆絆大起大落,爸媽的掌中寶心頭肉,有一大家子呵著,護著,真真是在蜜糖罐裡長大的孩子。
她還清晰記得,曾經的那一個少年,不端什麼大少爺的架子,見誰都是笑意盎然的,眼眸清朗,全然是一副鄰家大哥哥的模樣,身上暖和的光芒不經意間就能觸及人心最為柔軟的地方,而她,就是在他的暖暖羽翼下才得以徐徐長大。
簡沁凝視著眼前的這一個男人,腦海深處刻印著的萬分熟悉親切的眉目唇鼻,又不盡然的想起關於他倆的青春年少,陳年舊事來,曾經攜手並肩走過的那段日子,瘋玩笑鬧,總是不容易忘懷的。
收回漸飄漸遠的神思,簡沁猛然站起,但就是起得太急了,大腦一陣暈眩,雙手卒不及防的撐在了前方的大班臺上,才勉強迫使踉蹌的身子站住沒有摔倒。
當然,杜影雲見狀也是一個跨步上前,有力的大掌一把捏住她的手臂,倉促間使了勁道,簡沁吃痛的輕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