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一片皚皚大雪蓋在琉璃金瓦之上,入目莊重威嚴,天空洋洋灑灑落下雪花,落在身上漸漸潤濕身上的披風,裡頭是若隱若現的明黃色衣袍。
他在雪地上裡走著,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踏雪聲響,後頭的太監一步不離地跟著,“萬歲爺,前面就是冷宮了。”
他依舊往前走去,步子邁得雷厲風行與以往慢條斯理完全不同,袍子甩獵獵作響,片刻便到了冷宮門前。
身後的侍衛連忙上推開大門,裡頭雜草叢生極為荒涼,彷彿無人在此一般。
他獨自走進去推開了裡頭的門,入眼是一排金色鐵欄,這冷宮就彷彿是一個巨型的金絲籠,裡頭困著一個身著白衣的瘦弱女子。
宮殿裡面沒有點燈籠,籠子上頭的屋頂砸開了一個洞,外頭的光照到裡頭,雪漸漸飄進來,她就站在那下,揚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上面,不知是在看雪,還是在出神……
“朕和你說過了,你若是不再執拗,我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做夫妻,宮中的女人不過是過眼雲煙,你在一日朕便依舊愛你一日,只要你好好聽話。”
她聽見聲響慢慢轉頭看來,眉間一點硃砂襯得眉眼魅惑於人心,可眉眼流轉中再也沒有往日那呆愣愣可愛神態,彷彿看透了一切,眼中只要空洞冷漠。
“我和你不是夫妻,我的相公是醫館的大夫,做的是懸壺濟世的善事,可他已經死了……”
他眉間一斂,當即不耐煩怒道:“放肆,朕就明明白白站在你面前,你竟敢胡言亂語詛咒朕死!”
她慢慢走進,看著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認真,“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想殺什麼人就殺什麼人,根本不是我的相公……
其實我們早就應該分開,你做你的皇帝,我走我的江湖路,也好過現下這樣面目全非……”
他冷笑一聲,半點沒有留戀之意,眉眼皆是不耐煩,“好,既然你這般想,那朕就唸在往日之情放你出宮,隨你去走你的江湖路!”
秦質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說的話,話音才一落,眼前便換了一副景象,前頭一個小姑娘撞到他腿上,才比他的膝蓋高一點,軟綿綿的一隻直扒在了他的腿上,揚頭看向他,那呆愣愣的小眼兒裡滿是驚慌,直奶聲奶氣怕乎乎道:“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這就好像是一個縮小版的白骨,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
他一時心都要化了,正要俯身彎腰去哄這只軟綿綿的小包子,卻被疾步走來的男人搶先抱走了。
公良亶一身布衣,眉眼清秀,看見他似乎有些意外,隨後便沖著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便抱著手中的小姑娘轉身離開,“囡囡,跟爹爹回家啦。”
那呆愣愣的小姑娘轉頭抱著公良亶的脖頸,很是奶聲奶氣地嘀咕著,“這個大哥哥的鈴鐺和娘親的一樣~”
公良亶腳下一頓,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這麼點大,該喚人叔叔知道嗎?”
小姑娘聞言乖巧地點了點腦袋,又悄咪咪地瞅著秦質,滿是好奇,轉眼看見前頭下了馬車的白衣女子,忙伸出手臂往她那處傾,“娘親抱囡囡~”
那女子笑開了眉眼,眉間的硃砂痣依舊鮮紅惑人,當即伸手接過她抱在懷裡,一抬眼便看見了他,那眼神微微一怔,末了又對他釋懷一笑,彷彿只是尋常的故人一般。
她抱著手中的女兒,轉身離開,三人漸行漸遠,細談甚歡,那溫馨惹得心口發疼。
他一陣悽入肝脾,彷彿被拋棄了一般連忙追上前去,“娘子……”可他再怎麼跑也追不上,再怎麼叫她,她都沒有回頭。
突然,腳下一絆猛地往前摔去,熱鬧的街市頓時消失,他又重新置身於蒼天古樹之中,那腳上的布條依舊綁著他,周圍沒有一個人,依舊只有他自己。
眼前的白骨早已消失在視線之中,他還是趴在地上,看著遠處空氣中的一點,眼眶漸漸潤濕,一滴清淚從眼裡落下,滿目哀傷荒涼。
那裡頭的人全是幻象,明明不是他,可他卻入了戲,絕望悲涼至極,痛不欲生。
栩栩如生的幻象一個接一個,真實的由不得他不相信,他掙紮得越厲害,就陷得越深,一次又一次在崩潰邊緣徘徊,終是失了往日的沉穩冷靜,手指死死扣進了土裡,撕心裂肺般地心痛喊叫,聲聲入耳神傷,那衣冠淩亂、歇斯底裡的模樣,彷彿神志盡失。